沃赫森疯人院的建筑结构在某种程度上和死者之家倒是有些类似。
两者都是用老式建筑改造的,一楼为迎客大厅,前台以及家属等候区都设置在此处。前台后,则有一道铁栅栏,需要护士们用钥匙开锁后通行。
负责接待的这位护士小姐一边向前带路一边介绍道,倒是没有要去开那铁栅栏的意思。
“一楼的公共病房是用来收容一般患者的。一楼的房间最多,活动区域也还算宽敞。一楼的两条走廊都直通建筑后的中庭。”
“病人们平常可以在中庭的庭院中散步聊天。”
前台的右侧,有一道同样用栅栏封锁起来的楼梯。楼梯延伸出两个方向,一个向上通往二楼,一个向下,似乎是通往地下室的。
“普通病人?也就是说,这里的病人是分开管理的?”饰非注意到护士口中的蹊跷。
那护士咧开嘴笑,牙齿上的口红痕迹很显眼:“疑似受到术式和奇术灾害影响的病人,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病人关在一起。”
“他们是污染源,在自身受到污染的时候也在向外散布污染……”
“要是放任着他们来的话,普通病人的病情可是会加深的,当然要分开管理。“
护士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楼梯的铁栅栏。然后,她将饰非迎上二楼,表示他们的目的地在那个方向。
“二楼是给疑似受到污染或已经确定受到污染的普通人们准备的……他们的疯病还不算太严重,但也需要注意隔离治疗。”
“整个二楼都是单独的小房间,病人们的活动区域也局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允许出来。”
护士说完就要往上走,她故意扭动自己婀娜的大屁股,看的多罗茜一阵吐舌头。
饰非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这女人身上,他反而是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楼道内并没有开灯,这导致那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极为昏暗。就算是饰非也一时间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是似乎隐隐约约能从下面听见一些声音。
——一些窃窃私语。
“那是给术士们准备的……”
“医院和联盟合作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给得了疯病的术士们一个归宿。“
“所以,我们也有设立专门区域来收容术士。”
“当然,我不建议先生您在这边逗留太久,术士们的疯病往往比一般患者更棘手,也更具特殊性。”
“特殊,特殊在哪儿?”饰非问。
那护士想了想,便忽然走来,她压低声音,近距离之下,她那张保持微笑的脸显的极为僵硬。看上去就像个瓷像。
“他们都是入戏太深的疯子,一不小心沉在角色里,早就分不清自己是谁。”
“但他们也都是极为优秀的表演者,优秀的戏,只需要看上去一眼,就会让看戏的人也跟着一起沉浸进去。”
“没人知道他们在沉浸的戏里究竟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和他们接触的太久,就算是观众自己,最后也会分不清自己是在看戏还是就在戏里。”
近距离之下的女护士身材极为高大,足足接近六英尺的身材加上僵硬的假笑,让饰非都觉得有压迫感。
多罗茜似乎也被吓到了,她看了看两边,然后就急忙拉起饰非的手就往楼上逃。
等到两人踩上二楼的地板时,才感到轻松了一些。
“东戏戏团送来的病人们在走廊最里侧,从二十号病房到三十二号病房,都是。”
护士紧随其后,她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然后,她指引了一个方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便示意两人随意行动。
多罗茜看着她,试探着迈出步子,但才迈了一步,便听见那护士又补充道:
“探视时间为一个小时,还剩十分钟时,我们会来提醒。”
……
…….
二楼整体布置和一楼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在于,房间变多了。
毕竟二楼都是单人病房,和空间宽敞的公共病房相比,这里的设计需要更加考究。
从不同的门前经过时,饰非注意到,这里的房间内都用海绵填充了墙体。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病房内摆设不多,病床,马桶,和给探视人用的椅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这倒是让饰非想起还在威尔顿的日子。
“我们一个个探望过去?”多罗茜在饰非身边问。
饰非却摇摇头,然后,按照护士离开前给到的一本花名册,他核对印象中那个名字。
“我们直接去最尽头的32号房间。”
“为什么?”
“因为第一个被送进来的病人住在那里。”饰非的目光落在花名册后面的入院时间上。这批病人进来的时间有先后之分,而第一个被送进来的,显然就是最初的受害者。
多罗茜思索,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小丫头尾随在饰非身后,看着饰非敲响了32号病房的门。
门内没人回应,但敲门后,不论是饰非还是多罗茜,都听见门内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饰非先一步贴在了门缝上,仔细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红线采霞,世人顾盼,湿我青衫。“
“金银独照,却不见伊人,垂泪如瑙。“
“寒月上枝头,谁能道,女儿红,独留赤襟照。“
饰非听清了,刚从戏团里出来,所以饰非能分辨出来,那是几句戏词。而且,是由一道女声唱出来的悦耳的戏腔。
两人在门外又对视一眼,然后,饰非低头检查名单,他看见名单上写着,居住在32号病房里的应该是一个男性。
——他姓陈,戏团里的人都叫他老陈,在一周之前,他负责布置最后一批道具,因此最后离开剧院。
而他的工作时间,当时应该正好是午夜……
看到这里,饰非叹了口气,再次敲门无果之后,他拿出护士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但出乎多罗茜的预料,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在门外听见的那道戏腔却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正躺在病床上,忙着削苹果。
当看见门前出现两个陌生人时,他显然还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谁?“他有些慌张地问道。
饰非走进去,先微微抬起帽檐,扫视房间一圈,然后,他拿出司马宣事先准备好的证件,表明身份。
““政府的人,来负责调查百老汇的传闻。”
“传……传闻。”
“恶灵,伤人,诅咒,我说到这个地步,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来的。”饰非拉过来一把椅子,一边将证件递上去,一边坐下。坐下的时候,他再次扫视病床周围。
老陈接过证件,看见上面盖有的联邦市政厅的印章后,显的有些怯懦,连忙往后缩。但当他试探着看向饰非被帽檐遮住的左脸时,他又忍不住问道:
“真有人来调查这个?”
“莫非,你们觉得那是真的?”
“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那是不是真的……”
“我……”老陈欲言又止,他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又被堵回去,这句话成了一声长叹。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觉得我看见的东西应该是真的……”老陈又开始削手中的苹果,但不知为何,才刚开始削,那截苹果皮就断掉了。
“但出来后,我只觉得我经历的东西好像一场梦……”
“是啊,那好像真的就是一场梦,我昨天做梦也看见了她……她在剧院里,而我试图逃跑。”
“我那天从剧院里逃出来后就昏迷过去,等我醒来,我已经在疯人院了……”
“我昨天在梦里也在逃跑,但当我从梦中的剧院逃出来后,醒来,我还在疯人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先生,我真的有出过这个病房的门吗?”
老陈抬头,看向饰非时,眼中满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