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临出门的时间并不长,还没走多远。
踪迹好寻。
不过一两个拐角就看到了,他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到偏一些的地方快速跟进,身形一转,贴近了马车边。
晃悠着伏在边缘的木头上。
像只轻巧的鸟儿。
再往前些就没有他认识的路了,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如今正是花瓣飘落之时,一朵朵相映不暇。
小小的粉白衣衫,往那一躲,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雪临很快就到了地方,才露面,似乎就有认识的人上来攀谈,男人微微颔首,也是十分斯文有礼的姿态。
不温不热。
距离太远,他也听不太清,只看见两人嘴巴张张合合,客气一番后便分开了。
匀青随着风的弧度,蹭到了一处高高的好地点,风景一览无余。
男人的位置偏前,好寻的很。
可自从前人过来打过一番招呼后,后面就再也没有人上前过。
一直都是雪临独自坐着。
倒不是多冷清。
而是一张脸虽是温和,但态度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如旁边的活络,旁人与他打招呼也只是表面的客气。
匀青站了起来,小巧的手指揉了一把旁边的树枝,往上借着力,又攀高了一些。
刚刚有只鸟儿一直对他叫,怪暴露方位的,这才转换了位置。
来到上方叶子更繁茂的区域。
安心的扯了一片小叶,垫在下面坐着。
宴会的开始是在一声尖利的声音过后。
太监们的嗓子细而尖,喊起来有些刺耳。
接着。
皇帝的身影随之出现在视野的范围内。
匀青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男人的身上移出,落到了出来的皇帝身上。
连身子都往前倾了不少,仔细的看了看。
没有帝王将相也没有沉稳大气,有的是有气无力的虚喘。
说两句话还停顿一下,甚至整个身躯显现出来的时候,还需要人扶着。
一身皇袍鲜亮得体,可穿它的人却撑不起来。
脸上的斑蔓延至颈脖,目光并不是多么浑浊,一双布满沟壑的双眼半眯着,看人的时候却锐利。
像鹰眼,锁定目标勾住后便一直观察打量着。
年岁不大,只是面皮松垮,显老了些。
上方的皇帝已经陆陆续续说了许多有气无力的话。
匀青听的晕晕乎乎,都怕对方一口气上不来。
突然,主位的人不知提了什么话,下面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世子爷猛然站起,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得体的模样,虽是恭恭敬敬的,只从话语上显露出本身的顽劣来。
可如此没规矩的举动,反而让上面的人眼中欣慰不少,大手一挥,便让其退下了。
一些繁琐正常的流程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宴会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匀青左右等不着个答案,男人面上看着一派平常。
他有些可惜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要走的时候,皇上旁边的小太监小步的跑到男人身边。
俯身侧耳说了几句,雪临便站起身子跟随了过去。
匀青迈开的步伐又停住了,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思考了片刻。
在宴会上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他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
准备先回去。
可看到这一出,又看到小太监脸上有些焦急的表情,有些担忧,便尾随了去。
横七八拐的穿过了好几个树杈,停在了一处窗前。
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味道不重,但如果嗅觉灵敏一些的话,便能轻易的嗅到。
越靠近房屋,味道越甚。
他来的晚了些,里面的话已经到了中段。
短短的一两句。
气喘的声音有些恼怒,气咳了好几声,等旁边的小太监给人顺了气,皇帝这才接着道,“你说是假的?那朕将死之躯,怎么还喘着气...!”
等上方的人停止了咳嗽,站立于前方的男人才开口,只不过话不中听,急急的就被打断了。
“皇上听信于妖人.....”
雪临的话还没讲完,就被一盏碎掉的茶瓷声激停了。
“滚...!!什么妖人...咳....你分明就是....就是.....,”说完停了好一会儿,也没接上来下文,只是匆匆的怒喝了一句,“朕念在你以前有功,不计较,滚!别再让朕看到你...!咳咳咳...”
听到妖人二字,浑浊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像被人抓住了喉咙,吐出来的全是曲折的弯枝,嘶哑气败。
皇帝的脸色难看,一副快死又半吊着的模样。
维持着半佝偻的姿态,喘着气目红欲裂。
雪临只是抬头与其对视一眼,没有一丝情绪,依旧平淡,听到话行礼告退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并不忌惮皇权,反而屋里的人好像更害怕走出门的人一般。
喘了几个粗气后紧紧的抓着椅柄,靠在后面,由小太监顺气。
皇帝性情多疑,但最忌惮鬼神之术。
雪临刚走不久,匀青也准备溜出去了。
突然,一道焦急的身影端着一个小白玉瓷碗匆匆而来。
那恶臭的气息迎面飘来。
匀青下意识的去捂住口鼻,好臭!
小白碗中有一抹褐红的颜色,那气味便是从中传来。
可弥漫的臭味下又有一丝丝余甜。
像人的血液,但颜色过于深暗,还散发着如此的气味。
匀青就更加不敢确定了,又悄悄的观察了一会儿,差点让他呕了出来。
小太监端着碗快速来到皇帝的面前,有旁边的大太监搀扶着,把那一碗恶臭的东西喂了进去。
一口一口的噙着,仿若什么山珍美味。
旁边的太监脸色忍得通红,估计是在屏气凝息,眼中有惧意,面貌却麻木。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这种东西,他闻一闻都够呛,对方却喝了下去!
匀青快呼吸不过来了,他一个妖精,也没在这种气味下熏陶过。
于是转身快速的离开了。
皇帝喝完后长舒一口气,面色得到了缓解,唇上的颜色染的人像罗刹,诡异的笑容漫开。
等药剂喝完,一抹白色长衫的男子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弯腰行礼,但上方的皇帝却没有露出不喜,身子往前倾,反而热情地挥手让下方的人靠近些。
那碗药,正是出自面前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