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
五月初五,太阳才刚刚升起,人们已经从莲花山上采下一束束艾蒿回到城中,街道巷口满是卖粽子、黄酒、樱桃、桑葚的小贩,一时间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晌午时分,城外的官道上一条长龙游来,有三四千众。这些人服色各异,大多腰悬刀剑,看样子不是江湖上的好汉,便是武林中的恶人了。南面城门本来还有一二十个官兵把守,远远望见这些瘟神的阵仗,都一溜烟的跑了。
“最前面那九个脸上绘满油彩的怪人便是近日在江湖上大出风头的神教九大护法。他们身后这几十人,都是当今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面没乘马的那些,多是青龙会、天地帮、天罗岛、白莲教几大门派的弟子。最末尾的,是一些小帮会的帮众和江湖散客。”一个白白胖胖的富家公子在土丘后面探着半个脑袋,对旁边手持花扇的青年一一说道。
“朱公子果然见多识广。”青年连连称赞。
姓朱的白胖公子摸着脖子,道:“展公子过奖了,朱某也是从一些朋友口中胡乱听闻,略加猜测罢了。”
姓展的青年继续恭维道:“朱公子为人豪爽仗义,广结善缘,朋友一定遍布江湖。”
“哪里,哪里。” 姓朱的白胖公子眉开眼笑,这话倒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姓展的青年又道:“对了,听说前阵子武当派也答应并入归一神教,为何此间却没有道士?”
姓朱的白胖公子道:“武当派与少林寺一向交好,虽然归并神教,但这次恪守中立,两不相帮。”
姓展的青年道:“那武当派的人都不来么?”
姓朱的白胖公子道:“只怕张道长他们早就到山上了。”
这姓朱的白胖公子便是朱昱,姓展的青年便是展书文,他两人是在不久前雁城的一家酒楼里认识的。说起来颇为尴尬,像展书文这般的朝廷密探,一个不慎,竟被人顺走了钱袋子。他正一筹莫展之时,被邻桌的朱昱看在眼里,于是慷慨解囊,替他化解了这场尴尬。
大队人马悉数进城,两人等了一阵,也跟了进去。只见地上随处乱摆着扁担、竹筐之类的家当,老百姓都被吓得躲回家去了。街上的酒肆饭店挤满了归一神教的教众,就算提前关了门的,也免不了要被一脚踢开。
朱昱道:“此处鱼龙混杂,不可久留。少室山下有一处小镇,咱俩去那歇脚。”
两人拣僻静小巷一路穿到城北,出了城,策马疾行,日中之后,便赶到莲子镇。谁知这儿也熙熙攘攘,各路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倒是比京城还要喧闹几分,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茶馆连站脚的空处也没有。
展书文道:“看来江湖上得知内情的人倒是不少。”
朱昱苦笑道:“得了,咱们还是直接上山罢。”
两人正欲离去,却听茶馆里有人呼道:“朱老弟!”
朱昱顺着声音眺眼望去,登时面上一喜,朗声道:“常镖头!”旋即拉起展书文挤了进去,道:“正好有个熟人,咱俩蹭一碗他的茶去。”
那镖头叫手下让了位置,将二人迎到桌上,道:“朱老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朱昱笑道:“托老哥的福,一切都好。”
那镖头侧首道:“这位兄弟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不知在哪里高就,如何称呼?”
朱昱介绍道:“这是展书文展公子,他在京城做陶瓷生意。”
那镖头拱手道:“展公子,失敬,失敬。”
朱昱又道:“这位是昌平镖局的总镖头常胜,刀法十分了得,人送外号伏虎刀。”
“常镖头,久仰,久仰。”展书文抱拳还礼。
常胜道:“都别客气了,二位快快请坐。”随即吩咐手下问店家要来碗筷,给二人添上茶水。
朱昱寒暄道:“不知贺老英雄最近身体可好?”
常胜面色一黯,道:“老镖头已仙逝三年有余了。”
“什么?”朱昱惊道:“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老人家看起来还健朗啊?”
常胜叹道:“老镖头见你上门托镖,硬撑的而已,否则那时我又怎会接手镖局。”
朱昱悲道:“没想到容城一别,竟永无再见之日,人生属实无常…”哀思了一阵,又道:“老哥,最近生意可太平罢?”
常胜道:“还好,这两年又招揽了几个实力不俗的镖师,新进倒是没遇过什么匪盗。”
朱昱道:“看来镖局在常老哥治下事业蒸蒸日上啊!”
常胜道:“哪里。全凭道上的朋友给几分薄面。”
朱昱道:“常老哥又何必自谦,若非诸般事务顺风顺水,你这当总镖头的哪有闲心专程凑这份热闹。”
常胜笑道:“我可不是专程来的,只是刚在嵩城出完一趟镖货,听说归一神教要在这两日讨伐少林,反正耽搁不了多久,便和几个弟兄过来转转。”
朱昱笑道:“前阵子听人神神鬼鬼说起此事,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今日一见,原来是朱某想的多了。”
“哈哈哈哈!”几人一阵大笑。
常胜道:“其实之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的确不多,只是那归一神教的教众都是吞并其他帮派来的,人员庞杂不说,平日里又缺乏约束,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才弄的江湖满尽皆知。”
展书文忽道:“外人知不知晓此事,我想神教可能一点儿也不在乎。”
“哦?”常胜道:“展公子何出此言?”
展书文道:“说白了,神教的人根本没将少林寺放在眼里,消息泄不泄露,又有什么干系。我看他们恨不得天下英雄全来了才好,借此契机彰显一番实力,一定又能网罗不少武林豪杰。”
常胜道:“如此一说,倒真有几分道理。”
展书文道:“我只盼呀,少林寺千万别认怂,若是三言两语归降了神教,让人白跑一趟,那可忒没劲了。”
旁桌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道:“怎么可能,无际真人都被少林寺请上山来助阵了,那些和尚岂会束手就擒。”
此话一出,茶馆里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大家不远万里都是为看一出好戏,若应了展书文那话,当真糟糕至极。
这时,人丛中一个宽袍汉子质疑道:“无际真人啥时候上的少林,咱怎么不知道?”
锦衣青年道:“我昨晚亲眼所见,老真人带着一个小道士与一个和尚向少室山的方向去了。”
宽袍汉子道:“无际真人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你这小娃娃才多大年岁,只怕他老人家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吧?”
锦衣青年争辩道:“怎么认不出?前年战州道害鼠灾的时候老真人到我们山河帮来过一回,我断不会认错。”这青年便是孙仁杰。
过道里一个独眼老叟道:“山河帮是哪里的帮派,老夫怎么从来没听过。”
宽袍汉子哈哈大笑:“你这小娃娃,吹牛的本事不小。”
同桌一个长脸瘦子讥讽道:“当初去你们什么山河帮的那人,只怕是冒充无际真人的假货吧!”
“哈哈哈哈!”茶馆里轰然大笑。
孙仁杰出门在外,不敢轻易挑事,碍于情面,他将手里的茶碗不轻不重的掷了一掷,红着脸道:“是真是假,到时自有分辨!”说罢愤然起身,与几个随从匆匆走了。
朱昱道:“如果此事是真,那就有意思了。”
展书文道:“听说无际真人也是武当出身,保不齐他此番是游说去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