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宫原名白云观,位于老城西北角,属道家符箓派。迁都之后,受国师蔡星鸿青睐,就此更名,专为皇室消灾却祸、治病除瘟、济生度死。几经扩修,如今宫内琼楼玉宇,楼台迭迭,有殿堂十九座,客房八百间。武林大会便要在此举办。
林皓白三人来到宫门外,门口人山人海,风雨不透。一个老道士领班,正在接待江湖群豪,又有一千禁军分成十队,维持秩序。
轮到三人,老道士道:“报上姓名来。”
林皓白上前一报。
老道士挥笔写下,头也不抬:“客房不足,进去了自己找地方安置。”
“我师姐堂堂剑鬼,来也没个宿处?罢了,不掺这个热闹了。” 林皓白假装生气,转头欲走。
“剑鬼?”老道士霍然起身,向后一看,目光扫到身着白衣的陆霜身上,喜不自胜道:“当是无误!”
林皓白奇道:“道长何以凭断?你就不怕我胡说八道?”
老道士恭恭敬敬道:“凭气而断。会上不乏浑水摸鱼之徒,贫道若没点儿过人之处,怎敢在此迎接天下英雄。咦…”他目光又扫到林皓白身上,惊道:“少侠,你也不是凡人呐!莫不是用了假名?”
“哪有。我乃籍籍无名之辈。”林皓白打了个哈哈,又道:“道长,还要哪些手续?”
老道士道:“你莫骗我。不报真名,可要从铜擂打起。”
“什么意思?”林皓白问道。
老道士不厌其烦,将比武规则细细陈说。
林皓白听罢,道:“确是真名。”
“那好吧。”老道士从桌上捻过几张纸:“因是比武打擂,需先签了这生死状。三位可都签么?”
林皓白道:“不签便不教进?”
“不是。”老道士道:“签下此状意为报名,不签的话不能上台比武。”
林皓白道:“那便都签。”
黑牛接过生死状,愁的发慌。
林皓白坏坏一笑,贴耳谎道:“不签不教进。”
签罢,双方各留一份。
老道士道:“三位谨记,进宫不得寻仇、不得场外较技、不得扰道辱神。”说罢,朝门上小道童打了一个手势。
红柱青瓦,堂廊幽长,两旁松柏森森,古树翠盖蓬蓬。穿过一面雄门大楼,眼前是白玉铺就的广场,正中印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案。四周宫阙森罗,楼台缥缈。
安顿妥当。
黑牛一抖灵兽袋:“我先让鹿儿出来透透气。”
林皓白躺在一张金丝楠木椅上,啧啧道:“师姐当真有面子,之前还说没客房,转头就把咱们安置到这三进大别院里,亮堂!”
陆霜摘下斗笠,问道:“你给那老道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呀。”林皓白道:“不提师姐名号,今晚只能睡广场了。”
“多嘴。”陆霜横了一眼。
林皓白解释道:“师姐有所不知,你和风不停都是金擂上的人物,若冒然前去寻仇,恐要节外生枝。”
原来这武林大会共设了七十二张擂台,又分为六十四张铜擂,七张银擂和一张金擂。
江湖上叫不上姓名的须按分组从铜擂打起,每一轮都要淘汰一半的人,数轮过后,等擂上只剩一人,便封为擂主,方才入选银擂。
银擂除了脱颖而出的六十四人外,还有名震一方的各派宗师。规则无二,当上擂主才能上金擂挑战。
金擂不需筛选,也不必分组,只要来人名列《秦武要辑稿》即可。不同以往,金擂采取约战形式,七位银擂擂主可指名挑战榜上高手,榜上高手也可互相挑战。当然,这须经得本人同意,并非强制。
重阳节那天铜擂先开,打七日,之后银擂五日,金擂三日。
九月初八,江湖四方好手云集,太清宫热闹非凡。
林皓白出来溜达了一圈儿,不料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忙喊:“大哥,三弟!”
听到声音,两人转头一望。
“二弟!”宋野狂奔过来,一把揽住林皓白,哈哈大笑:“没想到你我竟能在此相遇!”
鹿萧亦是难掩激动之情,抢步上来,欣喜道:“二哥,你没去天州?”
三人拥在一起,林皓白道:“途中走错路了,故经此地。见又举办武林大会,便来凑凑热闹。”
宋野道:“我和老三也是连夜赶来,不想错过这番好戏。”忽道:“咦?怎就只你一人,黑牛兄弟和陆姑娘呢?”
林皓白道:“黑牛那厮,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师姐一向不喜热闹,悟老怪物早年留下的一套剑法呢。”
宋野调侃道:“这‘师姐’怕还不算作数。”
林皓白哈哈一笑,道:“对了,你俩住哪?”
鹿萧指了指白玉广场:“我俩没名没份,只能天作被,地当床了。”
林皓白道:“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咱兄弟今晚好好絮叨絮叨。”
宋野摆手道:“算了,别打扰陆姑娘练功了。”
林皓白两手分拉二人,凶道:“别废话,赶紧走。”
三人院中畅饮,谈天论地。据说此次武林大会来了不少知名人物,少林寺、武当派、天地帮、龙虎盟、青龙会、天罗岛、白莲教,中原七大门派高手尽出。名剑山庄、星辰派、火云帮、剑阁等一干没落名门以老带新,寄望年轻一辈在此大放异彩,重振门族。不仅如此,秦武榜第六尤红雪、第八陈三年、第九释根和尚悉数到场。但最令人意外的,还属武林新皇司空笑,他这一到,江湖震动,教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隐士也纷至沓来。大会声势之浩,武林亘古未有。
至夜,宋野与鹿萧执意不肯留宿,林皓白费尽唇舌,拦挡不下,只好任二人去了。
次日清晨,当啷啷囚车环行。大内高手蔺长风亲自坐阵,将不受约法的一十七人押入地牢。其中不乏白马枪侠霍启元这等榜上名人。
晌午时分,宫内人满为患,又是嘈杂,又是拥堵。市面上一张看票已被炒到百十两白银,仍供不应求。
铜擂今日开擂。早间接小道童报知,林皓白分在第五擂,黑牛十七擂,宋野十九擂,鹿萧四十三擂。
林皓白整了整衣衫,踏上台去。台下人头攒动,除了早早弃权的黑牛,人群中还有一抹淡绿倩影让他似感相识。
第一个对手是叫游方越的青年男子,无门无派,相貌平平。
一声锣鸣,男子左手反握长棍。林皓白向后错了一步,双拳一前一后架在胸前。
游方越厉声道:“小子,还不亮兵刃!”
林皓白笑道:“有手有脚,要什么兵刃。”
“找死!”游方越怒从心起,将手里棍耍了一个花,进步向下一劈,生出两条棍影。林皓白脚下移形换位,微微错身,长棍偏离了半尺,重重砸在地上又弹了起来。
游方越左脚点地,右脚划圆,借势转身又一记横扫。林皓白匆忙下腰,堪堪躲过。
“好小子!”游方越急打一十八棍,出手如飞,狂风恶恶。林皓白索性将身子摔在地上,使出连本尊瞧见都要自愧不如的驴打滚,滚了七八圈。台下众人不由发出一阵哄笑。
林皓白暗暗心惊:“这他娘第一场遇到的对手就这么厉害?”
游方越惊诧之心犹且胜之。他本使剑,奇遇高人指点,弃剑从棍,练成这套招式虽不显眼,却雄浑无匹、霸道十足的无上伏魔棍法。本欲借此机会扬名立万,不想在这小小铜擂就有力使不出,被那看似狼狈的少年应付的恰到好处。
他两手握棍一抖,大喝一声:“开山式。”一连七七四十九棍,又快又重,又急又狠。林皓白跳着脚,歪着身,闪开一棍又一棍。
“伏魔式。”游方越招式一变,横打三下,斜打三下,竖打三下,鬼出电入,宛若游龙。林皓白又是空翻,又是打滚,满台飞窜。
“灭仙式!”空中一棍指来,林皓白消去那道无形棍气,一掌抵住棍头。
两人相持一瞬,游方越松开手指,垂头低泪:“我输了。”
众人皆是不解。他明明打的少年抱头鼠窜,怎么无缘无故就认了输呢?
这时,一丝细语传入林皓白的耳朵:“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