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闹得沸沸盈天,吕氏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切,超出了吕氏的预料。
她原本是指使金锁用美色勾引吉祥,再利用吉祥和富贵的同乡关系,勾引上富贵,最后策动富贵暗害朱允熥。
吕氏藏在幕后,万无一失。
宫里面太监多,宫女少。
稍有一点姿色的宫女,都会有两三个太监争着供养。
像金锁这样的,就是太监眼中的香饽饽。
吕氏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富贵和吉祥为了独霸金锁而大打出手。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再想掩盖已经已经不可能了。
吕氏怕朱元璋责问,更怕朱标责问。
但吕氏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虽然还没正式册封,但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反正金锁己死,说破天也不过是两个小太监争风吃醋,有什么好怕的?
朱标原本准备第二天再提审富贵的,但突然觉得不对劲,忙命将富贵提了过来。
富贵趴在地上,浑身筛糠。
朱标开口说道:\"抬起头来!朕问你,为什么要杀人?刀从哪来的?\"
富贵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他的脑子里一团烂麻。
金锁并不是他杀的,而是吉祥杀的。
他正在跟金锁缠绵,吉祥操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闯了进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猛扎过来。
偷欢的屋子很低很小,根本没有辗转腾挪的地方。
情急之中,富贵便拿金锁当肉盾牌。
可怜金锁长得如花似玉,被捅得面目全非。
事实就是这样的,可是富贵不知从何说起,即使照实说了,也是不会有人信的。
反正他被人拿住时,浑身上下一丝不挂,金锁倒在血泊之中,刀也握在他手中。
朱标重重地一拍书案,低喝道:\"狗奴婢,朕问你话呢,如何不吭声?\"
富贵被浑身一激灵,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富贵说的和吴桂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这种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上就是死无对证。
朱标并不在乎是谁杀了人,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富贵、吉祥一起处死了事。
他轻唤了一声:\"传吴忠!\"
富贵一听到要传吴忠,三魂七魄全都吓破了,趴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口中叫道:\"太子爷,不,陛下,奴婢有要紧的事说!\"
朱标问道:\"什么要紧的事?\"
富贵偷眼瞅朱标身后的太监、宫女。
朱标挥了挥手,太监、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朱标威严地喝道:\"快说!\"
富贵嗫嚅道:\"这件事,奴婢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奴婢不如全说了,也不枉皇太子这些年对奴婢的恩情。\"
听见牵涉到儿子,朱标顿时紧张起来,问道:\"这件事情跟允熥有什么关系?\"
富贵干脆豁了出去,挺直了身子,说道:
\"金锁是受了人的指使,来勾引奴婢的,目的是叫奴婢暗害皇太子!\"
朱标遽然一惊,腾地站了起来,低声问道:\"是谁?\"
\"是皇后!\"
朱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差点站立不住。
富贵又说道:\"奴婢自小跟着皇太子,岂会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奴婢本想着告发,但是苦于没有一丁点证据,因此和金锁周旋着,谁料到吉祥突然杀了出来。
奴婢现在百口莫辩,索性说出来,省得皇太子不明不白遭了别人的毒手。\"
朱标己经惊得目瞪口呆了,却又听见富贵说道:
\"金锁说,太子妃吕氏还害死了太子妃常氏,连皇长孙也是太子妃吕氏害死的!\"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朱标整个人都僵住了。
十几年来,每每想起常兰和雄英的死,朱标便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吕氏。
但他很难接受常兰和雄英真的死于吕氏之手,这对他来说未免太残忍太残忍了,所以他宁愿装糊涂。
他和常兰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婚后情投意合,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光,如今却只剩下苦涩的回忆。
作为最尊贵的太子储君,却没能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
朱标首先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愤怒,然后感受到的是深不见底的耻辱。
他遭受了沉重的一击,喉头一紧,一口黑血倏地喷出。
永寿殿僻处皇宫西北角,树木繁茂,十分幽静,朱元璋在这里住得很舒坦。
因为朱标命令封锁消息,因此朱元璋根本不知道太子东宫发生了血案。
朱允熥到了永寿殿,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向老爷子报告。
诸事顺遂,朱元璋心情大好,又绘声绘色地讲鄱阳湖里大战陈友谅。
\"张定边那厮,好生勇猛,驾一只小舟,横冲过来。咱船大难掉头,又陷在淤泥之中,走是走不脱了,战又战不过。幸得常遇春,百步之外,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张定边眼睛……\"
这一段,朱允熥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了。
朱元璋见朱允熥没精打采的,问道:\"你咋啦?没睡醒吗?\"
朱允煺凭直觉就认定,富贵这事不简单,背后背定藏着阴谋。
他终于憋不住了,说道:\"爷爷,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东宫发生了命案,我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富贵,杀了东宫的大宫女金锁!\"
朱元璋大吃一惊,问道:\"咱为什么不知道?\"
朱允熥道:\"我爹不让说,我要提审富贵,我爹也不让。\"
朱元璋大怒,\"朱标这个混账王八羔子,充起大尾巴狼来了。这事不简单。你去,把那个叫富贵的带来,咱要亲自审。\"
朱允熥问道:\"我爹要是不许我带人呢?\"
朱元璋举起钵大的拳头,\"那你就把你爹带来,看咱怎么揍他!\"
天色已经大黑,太子东宫静得出奇,吴忠、吴良双双立在殿外。
朱允熥径直走了进去。
摇曳的烛光下,朱标正襟危坐在书案之后。
\"这么晚了,你不陪着爷爷,还跑过来干什么?\"
\"爷爷要我将富贵提走。\"
\"是不是你说的?\"
\"是!\"
\"你回去禀报爷爷,就说富贵已经被我处死了。\"
朱允熥\"切\"了一声,直着嗓子嚷道:\"审都没审,凭什么就杀了富贵?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如今没处查了!\"
朱标目露凶光,逼视着朱允熥,\"放肆!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出去!\"
朱允熥被这前所未见的眼神吓住了,连忙落荒而逃。
朱标独自坐了很久很久,吕氏心中忐忑,怯生生走了进来,浅浅施了一礼,说道:
\"陛下息怒,都是臣妾驭下太宽,治理东宫无方,请陛下降罪。\"
朱标冷冷一笑,\"你近前来!\"
吕氏畏畏缩缩走了过去。
朱标突然抓住她衣领子,拳头举得高高的,却没有落下来。
吕氏胆都吓破了。
朱标声音冷得出奇,\"为了允炆三个,你自我了断吧,我还是追封你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