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和一听这话,瞬间高涨了十二万分的兴致。
自己一门心思的颠颠跑来送信。
可不就是,对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好奇的紧嘛。
这会子,魏嫣竟然主动问自己,愿不愿意听?
那肯定是十分必须的愿意啊。
九和倒是没有在脸上,直接表现出极其想听的情绪。
她直了直身子,一脸坦然的回道:
“倘若魏小娘子,愿意与我分享。”
“我当然愿意聆听,你与高郎君的人间佳话了。”
魏嫣垂目一笑,眉眼间的深情难掩。
其实魏嫣是非常愿意说的。
因为她知道,眼面前的这位小内侍。
是宋彦面前贴身侍奉的人。
告诉这位小内侍,等于就间接告诉了宋彦。
而魏嫣之所以愿意,把自己与高源的私事,说与宋彦听。
是因为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感激宋彦,没有为难他们。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向宋彦表诚心。
其实就算宋彦,不给高源写推荐信。
魏嫣也不会因此在心里责怨。
原本宋彦在知道她把高源,藏在六条巷以后。
完全可以利用此事,逼迫魏嫣去帮他,与魏敏谈判。
可是宋彦没有。
而是手腕轻轻一抬。
不仅放过了他们二人,还顺势送了一个恩重如山的人情。
这是只有站在凌霄顶上,俯瞰众生的人。
才能拥有的心胸气度、和胆魄谋略。
所以魏嫣愿意,敞开心扉的向他示诚。
好让宋彦知道。
她愿意把自己和高源开肠破肚的,送到宋彦的手中。
以谋求,沙里淘金似的一丁点信任。
倘若哪一日,高源真的金榜题名。
总是要入朝为官的。
而今时今日,高源得了宋彦的一封推荐信。
这便是高源从今往后,始入朝堂的起点。
前路不好走,总要为了高源和她自己,未雨绸缪一番。
魏嫣缓缓抬眸,眼波中似有微光在流转。
她并没有直视九和,而是将视线虚虚的停在窗槛上。
似是陷入了回忆里一般,眼神随即虚晃缥缈起来。
九和以为魏嫣,要好好的酝酿一番情绪。
刚拾起筷子准备夹菜。
就听见魏嫣柔柔的声调,渐次四下散开。
向九和细细的娓娓道来。
魏敏生平,只得了魏嫣一个女儿。
自小当然是锦衣玉食的养着。
魏府其实并不富裕。
只靠着祖荫留下来的良田和铺子,勉强的维持着体面。
面子上有多么的光鲜亮丽,里子里就有多么的一地鸡毛。
可是小魏嫣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
教习她琴棋书画舞的老师们,都是魏敏花重金请来的。
主管她礼仪教习的嬷嬷,更是曾经在皇宫里待过的。
嬷嬷教导之时,异常严厉。
每每小魏嫣不愿意听话顺从时,嬷嬷不仅打她,还会告诉她。
他们家无人身披官服,又没有祖上留下的官爵。
如果她不好好学,将来是进不了高门的。
最多只能配个铜臭小商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为了几文钱,都要与人好好论道一番。
小魏嫣被这些话吓坏了。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随手给下人打赏,都是几两银子。
怎么能为了几文钱,就去与人争论一番呢?
所以小魏嫣,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好好的学习琴棋书画舞。
好好的学规矩、礼仪。
父亲虽然疼她,可从不问她学的苦不苦、累不累。
只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考察她的学习成果。
小魏嫣一直自以为,父亲将她如视珍宝的培养着。
是因为打心眼里疼爱她,将来要给她寻一份良缘。
直到两年前,松州来了一位巡察的官员。
才将魏嫣那父疼母爱的小公主梦,彻底的撕碎了。
那位来巡察的官员,已经快六十岁了。
比魏敏的年纪还要大。
可那年,魏嫣才刚十七岁。
正是花蕊开放般的大好年华。
正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花季。
可魏嫣的父亲,亲口告诉她,让她在晚宴上献舞。
要魏嫣,跟了那位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魏嫣怎么会愿意呢。
她哭啊,闹啊。
任她如何不愿意,魏敏理都不理。
只对魏嫣说,培养她这么久,花了那么多本钱。
就是为了让她找个富贵人家。
别看那位巡察使大人的年纪很大。
可人家的官职,一样也很大。
只要魏嫣跟了那位巡察使大人。
只管在房中、床帐里的那方面事儿。
想方设法的,讨好、迎合那位巡察使大人。
只要把巡察使大人,伺候开心了。
就能求着巡察使大人,把魏嫣的哥哥们提拔提拔。
从此,魏家就能翻身了。
魏嫣大闹,说父亲怎能不顾女儿往后的幸福。
谁料,魏敏如此回的话。
魏嫣啊,你在魏家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
是时候该回报魏家了。
魏嫣不明白,父亲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只能去找母亲诉苦。
结果母亲,泪如雨下的同她讲。
自她很小就一直教习她,琴棋书画舞的老师们。
是魏敏,从京城的教坊司请来的。
她们原本,是培养教坊司的花魁的。
直到这一刻,魏嫣才幡然醒悟。
原来从小到大,看起来最疼爱她的父亲。
是要把她培养成,人尽可夫的花魁。
好让她亲爱的哥哥们,踩着她的身子上位。
魏嫣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一时悲愤,跳了河。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魏敏既然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栽培她。
就是为了让她去取悦,能够帮助魏家上位的男人。
那她就留给魏敏一具尸体。
叫魏敏拿着尸体,去取悦那个巡察使老头子吧。
叫魏敏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部付诸东流。
魏嫣是如此想的,跳河的时候,就选择了晚上。
不会有人看到她跳河,再见到她时,就是一具尸体。
只是可惜了,她看不到魏敏,大失所望的那张脸了。
魏嫣想死,可是老天爷不让她死。
那日正逢六月十三,恰巧是高源母亲的忌日。
高源去河边,放了一盏河灯。
可是河灯还没有开始漂呢。
就听着咕咚一声。
好似什么重物落了水。
高源立时反应过来,直接跳下河,把魏嫣捞了起来。
待把魏嫣救上了岸以后,高源对魏嫣说。
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倘若有人欺你,你就还回去。
倘若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
大不了拼死打一架,最多也就是个死。
可是她还没有反抗呢,这就死了,多不值啊。
从那以后,魏嫣就变了。
她觉得,高源说的对极了,她就该那样。
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和想法,好好的活着。
她要亲眼看到魏敏心血枉费、希望落空。
所以魏嫣一回去,直接就搅黄了,接待巡察使大人的晚宴。
魏敏生气极了,却不敢对她下死手。
终究还是想留着,魏嫣的好皮囊,另寻他法。
而魏嫣,就与高源愈发熟识起来。
每月初一、十五。
魏嫣必然借着上香祈福的借口,偷偷的去找高源。
如此一来。
男的俊、女的俏。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互相生了情愫。
九和听到这里,对魏嫣的敬佩,忍不住又添了几分。
可是她非常好奇一件事儿。
魏嫣既然敢搅黄了,巡察使大人的晚宴。
那为什么,在接待宋彦的晚宴上,那般乖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