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战斗的关键时刻,灵魂的蒙昧使他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本来为了避免这一点,他在苏醒之后,一直都在尽量避免战斗。
对白耳狼部落出手,也是不得已之下,要补充自身。
可如今为了这七彩魂花,他却是不得不拼命了。
但却正因为李牧拼尽了全力,所以才招致了如此的境地。
他爆发了全部的力量,反而是引动了灵魂的伤势,遭到反噬。
否则在洛明月镇魂的帮助下,按说他至少也能保持正常状态才是。
当灵魂动荡,意识蒙昧的那一刻,李牧心中便是一沉。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堪称致命的。
但他依旧不曾绝望。
而是第一时间紧守心神,尽力去收拢念头,凝聚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若是普通的战斗,这一下他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好在,眼下他的对手都是些灵魂体!
“我是纯阳之魂……只要能守住一念清明,承受住它们的冲击,未必就会沦陷!”
他是有大毅力的人,虽然落入绝境,也不会自怨自艾。
“况且,外界也还有洛明思兄妹……”
虽然和这对兄妹认识的时间不长。
但李牧还是能明显看出这两人心地很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眼下也只能依靠这两位了。
下一刻,一阵狂荡的巨力冲撞而来,宛如海啸横压,似要摧毁一切。
但这巨力却并非针对于肉身,而是直冲李牧的识海而来!
第一次,李牧如此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个深藏于自身的秘境所在。
一瞬间,李牧“眼前”的混沌色彩消失了,而是化作了一片黑暗。
刺耳的嗡鸣声在他“耳畔”响彻。
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感受和理会。
他只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扇小木门,正被滔天的洪流冲击,要四分五裂一般。
李牧明白,这一定是诸妖兽幽魂在冲击他的肉身。
这些幽魂本身就不算弱,能够显形出来的都是凝丹级别。
且它们又被七彩魂花常年照耀滋养,几乎个个强大。
而李牧的优势,就是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有肉身的支持。
另一方面,他作为纯阳之魂,在抵抗阴魂上也有极大的优势。
但俗话说的好,蚁多咬死象。
就是纯阳之魂,在阴魂足够多的情况下,也完全可以被耗死。
而围绕在七彩魂花周围的幽魂,偏偏又多不可数。
那如流的冲击,就仿佛没有停下过一般。
李牧感觉自己的精神在狂震,意识隐隐开始模糊,似要分裂了。
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席卷了他。
他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无际的幽冥之中,周围尽是冷与暗。
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双大手,在不断拉扯,要将他撕成碎片。
除此之外,更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虚无中拉扯着他的意识。
李牧已经无法思考,只能将自己想象成一柄无上神剑,紧紧守住一丝念头清明。
他的意识宛如冬夜中的一朵火苗,在寒风中飘摇,迅速熄灭下去,只有点点火星尚存。
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消散在冷夜之中。
外界,洛明思洛明月兄妹只见无数幽魂如飞蛾扑火般,疯狂的投入李牧体内。
他的眉心发红,一点赤红光芒照耀。
那是灵魂外显的征兆,代表着识海被打开了一条通道。
显然他的灵魂正在被疯狂的冲击。
此刻,他双目、双耳、口鼻等处皆在溢血,面色由原本的红润一点一点转为白色。
甚至整个肉身都在发颤。
肉身与灵魂本是一体,二者是互相影响的。
一切针对灵魂的攻击,实际上也会以另一种形式施加在肉身上。
但是由于灵魂受创,而直接导致七窍流血的,连洛明思都是第一次见。
这说明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境地。
也许李牧的灵魂随时都会寂灭!
原本无差别疯狂冲击的幽魂,此刻全都放弃了两人。
几乎是尽数朝着李牧狂涌,场面一度混乱而恐怖。
“快帮他镇魂!”
洛明思对妹妹喊道,自身则是同时掌控金铃与旌旗两件法宝。
汹涌的灵力涌入其中,金铃疯狂摇晃起来,当啷作响。
旌旗上更是不断有阵纹亮起,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威能。
但两件法宝合力之下,终于是短暂的阻拦住了幽魂们。
有兄长阻拦幽魂们,洛明月则是当场盘坐下来,宽大的道袍呼的一声散成一个圈。
悠远的诵经声再度响彻,充斥着莫名的道韵。
“致虚极,守静笃……”
随着她红唇张合,身上的道袍也在散发光华,随着天地间的诵经声起伏明灭。
一股莫名的力量落在李牧的身上。
无际的黑暗中,他的魂光几乎已经只剩下一个细小的点。
那是他不灭的灵性,灵魂最后的核心。
这灵性忽明忽暗,被一群妖族幽魂围在中间,正逐渐暗淡。
这时,一道悠远的声音忽然垂落。
李牧已经痛到麻木的灵魂忽然生出一丝别样的感触,有波动荡漾。
深寂空冥的意识空间中,他行将寂灭的灵性中又生出点点意识,再度焕发出丝丝的波动。
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产生思绪。
隐隐间,他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
“是谁在呼唤我呢?”
李牧的意识有些迷茫,他的记忆一片空蒙,只是紧守那一点灵性,近乎快被磨灭了。
至暗之中,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七色光彩。
那光彩仅仅昙花一现,旋即迅速消失,转而化成了一幅画面。
他看见了一个少年,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从一个青衣女子手中接过一柄剑,欢喜的抱住,爱不释手。
“有些眼熟,那是谁?”他喃喃自语,忽然捂住头,眉心剧痛。
眼前的光景又变,那少年长大了些,拿着柄剑,已挥舞得有模有样。
一群人在旁,似是在喝彩与鼓掌,更有一位威严的男子怔怔看着他,有些出神。
李牧忍着剧痛,余光瞥见这一幕,只感觉更熟悉了。
四周的景色忽然模糊,有细碎的雨声响起。
那少年依旧在挥剑,可一下长大了许多,站在雨中,浑身都被淋湿了。
有同龄人从远处的屋檐下走过,似在窃笑。
李牧一眼看过去,更觉熟悉了。
“那是我?”他似有所觉。
不等他有何反应,眼前的场景又变了,似乎成了走马观花般。
一幕又一幕场景在不断的轮转变化,都是一个少年在练剑的场景。
有时旁边无人,有时则被人指点与围观。
但不管周围环境如何,他的神情始终和铁一样坚硬,他挥剑不语,日复一日。
少年的身影渐渐的越长越高。
直到他的模样终于变得和此刻的李牧一般无二。
那画面再变,到了一处房间中,一名侍女坐在桌前,看他舞剑如风。
那剑法在李牧眼中,算不得多么的高明。
却偏偏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味。
直到那最后一剑斩下,他却是死死盯住少年。
那一剑,像是从过去斩向未来,破开了尘封的一切,唤醒了飘零的记忆。
他看见的不再是一个少年,他看见的是一柄无匹的神剑,高悬太虚,威势煌煌,不可逼视。
那是少年的心魂,亦是少年本身,此心即是剑。
心中有剑者,当百邪不侵,诛魔退避!
而他就是那个少年。
“我即是剑!”
李牧默念一声,身形忽然一震。
识海中的一点灵性忽然大放光芒,气息骤然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