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千禧轻步走进太庙,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那股不慌不忙的气度与庄严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顿时让跪拜的众人情不自禁地纷纷转头回望,各自眼中满是惊讶与探究。
德义江回头看去,当他看到腰上佩戴的白玉之时,立即认出了他,目光在他身上定格,眼中泛起惊疑之色,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年轻的面孔,略显犹豫却又带着一抹笃定,声音虽低却清晰传遍四周:
“你...你就是...昔日章皇帝的嫡子,东海郡王,德千禧吗?”
德千禧的唇角轻启,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朗声回应道:
“哦,连署大人,看来多年未见,您还记得我和父皇,令人有些意外啊。”
在幽暗的宁和殿内,章皇帝延康帝含泪将仅有的孤苦血脉,幼小的千禧紧紧抱在怀中,颤巍巍地将他交到了德凌风的手上。
三代将军德凌风膝行一步,目光铁青却满是决绝,他重重地点头答应了延康帝的遗愿,手掌紧紧包裹住稚嫩的双手,诺言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坚定。
就在帝室的帷幕之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子,被灌以新的身份之名,从此踏入了历史的浓雾,暂且逃离了宫廷的争斗与杀戮。
德义江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笃定地点了点头,口中轻声喃喃,身形微微前倾作势要起身,走近那个熟悉的背影。
在记忆深处,那些昔日警戒的夜晚,他亲手送出那个皇子于宫墙之外,那件延康帝赐予的白玉信物,让德义江记忆犹新。如今,对面的青年,无疑是那被送走的皇子——德千禧。
德千禧目光如扫过秋日凋零的叶片,缓步走至跪众之间,停下脚步,轻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环顾四周,目光逐一与跪拜众人接触,似在审视每个人的内心,终于把声音压得低沉却清晰,好似冬夜中的钟声远传,
“你们都跪在这里干什么?”
德凌济压着声音,神情庄重,缓缓开口对着高贵的东海郡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告诫:
“东海郡王,您瞧,御所大人正对着祖宗牌位肃然祈祷。”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盯着德千禧的反应,继续说道:
“此时此刻,您不妨也在此地静静地参与吧。”
德千禧轻轻摇头,面露微笑却不似真情,故作轻松地戏谑了一句:
“御所大人如此伫立在神位前,神色凝重,看来这番祈求祖宗显灵,心里着实是添了几分阴霾啊。”
德千禧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与不忍,他的声音透出了一丝戏谑:
“连署大人,您是见证过四朝幕府将军的长者,没记错的话,应该年八十有七了吧。”
走近德义江这个摇摆的老人,他伸出年轻而有力的手轻轻扶起对方,声音里满是真挚的关怀:
“您可曾忘了,风霜尽显银发荣,不应为权势掠过人生地白头。”
德千禧紧抿着唇,转向众人,声音强硬却不失温声慰问,
“其他举国上下贤达,难道就忍心看一个如此苍老的连署大人,在晚年不得不跪伏于冰冷的石板上吗?”
他看向殿内,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沉思后,语气悠然自若地提议道:
“不如,就让我亲自前往,去劝导一番固执的御所大人,也许这样,能为这僵持的局面带去一线生机。”
在德凌济刚张口欲言,准备倡议之际,德千禧已经一步跨前,挺直的背影在飘散而出的朝阳中显得执着而果敢,快步推开了太庙殿内的沉重的门扉,瞬间充斥着岁月沧桑的古香瞬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德白洺和德寂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都不约而同地转动了头部,双眼紧紧追随着门内逸出的阳光,望向那进入殿内的背影。
尤其是德寂尘,他顿时眼神微凝,眉毛轻轻挑起,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显然对德千禧的突然闯入感到了巨大的惊异和疑惑。
“臣东海郡王德千禧,拜见御所大人。”
德千禧走进殿内,对面前苍老的身影拱手作了一个恭敬的揖,声音清晰而充满尊重。他目光凌厉,直视着御所大人沧桑的面庞,继续说道:
“根据御所大人的密旨,臣特地自洪都城骑快马而来,恭候大人的吩咐。”
德寂尘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与探究,他不禁开口问道:
“东海郡王,你不守在行宫,突然到太庙,究竟是何缘故?难道是有何紧急之事,要亲自来此告知?”
德千禧的目光扫过德寂尘身上挂着的知悉世故的微笑,仿佛在告诉他自己的沉默并非出于对他的敬畏,然后语气回转,对德白洺缓缓说出自己所听闻的话,带着几分玩味与嘲讽:
“御所大人,臣在进京的路上,耳闻百姓口中激赏于您一心执着于国事,和群臣一同跪拜于祖宗牌位之前祷告,以示悔过,让臣不由得心生钦佩,纵谣言满天飞,哪会傻到真有人当您有意谋逆呢?”
在那风起云涌的朝政之外,老百姓的世界却是和煦的阳光顺着瓦檐滴落,顺畅的河水浇灌着庄稼,粗糙的村径上孩童奔跑嬉笑,他们渴求着丰年的丰收和平静的生活,并不关心高高在上皇权的更替。
正如德千禧所言,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在当今天下,老百姓只知晓那给他们带来温饱的恩主是谁,便视谁作为心中的王,至于皇权还是将权,对他们而言,已不过是遥不可及的事物罢了。
德白洺早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沮丧之色如烟云般消散无踪,目光冷硬如寒铁,眼中闪烁着警惕与计算,沉声问道:
“德千禧,你说的这番话,可当真?”
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姿态中带着一严肃的等待,显现出他作为幕府将军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求实,像是一名持剑判官,等待对方的最后声明。
德千禧面不改色,眼中露出丝丝与平日不同的峻厉之色,声音更显沉稳而坚定,
“臣在何时何地,也从未对御所大人您隐瞒半点真情实意,更别论,如今身处祖先昭灵之地。”
德白洺的神情保持着丝丝不易察觉的从容,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但不失柔和地指示着身旁的次子德寂尘:
“尘儿,速去安排,迎东海郡王至行宫,让他在那儿稍作休息;至于孤...”
他顿了顿,抬眼凝望着德千禧的背影,声音低而有力,不容置疑地宣告,“孤这就去更换朝服,面见东海郡王,德千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