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完身上的浊气后,常小庆倍感精神。
本想出去,但阿娘、阿姐很看不惯他那扎歪的束发。
压着他肩膀不准走。
“姐,我自己扎就好了。”
“教你多少年了,有扎好过一次吗?”
于兰花双手压着儿子肩膀,“今天就给你立下规矩,以后头发没束好,不准出门。”
早该如此的,但压不住儿子天性自由,早上要么醒不来,要么早早出去见不着人。
人靠衣装,于兰花觉得她生的儿子,怎么也不能跟丑沾边的,就是平日里太埋汰了。
“正经点,倒饬好模样,过些日子去山下找个媳妇回来,娘保证不管你。”
暗暗补了一句,教你媳妇管你。
拉倒吧,常小庆知道,他要是成家后,更没自由可言了。
干脆跟小师父去修行,避开这世间的烦恼。
但只想了一下,就拉倒吧,他最多也只能炼个气而已。
“阿娘,下山是不可能下山的了,咱那雾林,被那奇人封住了,山下暴雨,而我们这风和日丽与世隔绝,真下了山,灾民一堆的,都不知有没有命再回山里了。”
常青松怪哉,“可是这些日子,又梦到那个奇人了。”
常小庆点点头,确实交流甚密。
“其实,我和有根叔这次中毒,是误入了人家的地盘,吸食了毒气,那里是他修行的地方,咱只要不再打扰他,便可永远相安无事,他只修行,不伤人。”
得了,山里有蛟龙,现在又来修行者。
他们这大帽山还真是灵气强盛,招惹到奇人来此。
林三斤倒是有见解,“我以前在府里时,就有接待过一位老道人,这类人,不入红尘,不沾凡事,辟谷不食,一生只参天悟道,灵光仙山上,听闻有一老者,已年过三百岁,贵族子弟都想拜他为师,追仙问道得长生的,只是从没寻到过。”
“不吃东西,那活着多没意思呀。”
于兰花觉得人活一世足够了,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觉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阿娘,我打算以后每日做些新鲜吃食供奉他,要不是他的帮助,我这小命难保了。”
常连枝听了,不可思议,脱口而出,“活人受奉?他享得起吗?”
身为自己小师父,常小庆当然要替他争取更好的修行环境。
修行海识灌入后,常小庆知道,善意的供奉,能加强修行者的凝聚力。
哪怕微不足道,但这是他作为徒弟,能要能为师父做的一点小事儿。
“怎么受不起,要不是他封山,不让外面的灾民进这山里来,我们这里就算不会被暴雨冲垮,也可能会灾民踩踏成平地的。”
于兰花觉得儿子清醒后,神叨叨的古怪,“你嫌家里吃食多,没人消化是不是,我看你就馋,供奉后,那些吃食就全入你肚子里。”
怎么生了这么个大胃王,越长大,胃口也更大了。
常青松这次却认同,“就按着小庆说的吧,也确实是人家放过一马,不然他们二人哪可能从迷地走得出来。”
听闻郭四豆带上学堂里的所有小伙伴去找那会在水中飘来飘去的头发怪物,却发现走到溪流下去一些后,就是一座山丘。
他们都熟悉这一带,以前是乔木溪流蜿蜒而下的众多细流,明明是下游处,却出现一座山给阻隔开了。
自此,大家以为是蛟龙作怪,可能躲在此处栖息,他们不觉意又打扰到它,将瘴气林给冻住,以示警戒的消息不径散开。
当中,知道一半真相的李得根,也只能这样默认了。
总不能说是山里来了个怪人吧。
总不能说是他和常小庆闯了人家的地盘,才得罪了这怪人吧。
村里人一向守规矩,不守规矩的人,早晚会没命,想要在这山林中好好存活,就是不要打扰,他们便相安无事。
于兰花见相公难得做主,便应从道,“村里人现在每日去祠堂烧香祭拜的,求蛟龙息怒,郭家更是磨了三十六板豆腐谢罪,请全村吃三酿息众怒,可真是下血本了,咱每天只请一个人喝茶吃点心,不过分,给得起。”
话说郭家,郭四豆可就遭殃了,牛皮吹出去,带着一群伙伴浩浩荡荡地去找水里的怪物,没想到,发现多出了一座山。
再后来,又听到李得根、常小庆去探查怪物踪迹,误入禁地,差点没命回来。
郭家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郭四豆直接被他阿娘押到祠堂跪了一天,连夜磨了三十六板豆腐供奉,上门求百家米,再请全村吃三酿宝。
这一番折腾下来,郭大娘原本丰润的身子,都瘦瘪几圈。
事实上,并不是郭家的错,不过是两个孩子无意发现了怪东西,可李得根因此受伤了是事实,也是人家发现异样,把俩孩子救回来的。
村里要有什么事,就少个能耐的人顶半天,只怪弱小是罪,这亏不认下,就同等得罪全村人。
懂吃亏的是聪明人,虽然折了不少豆粮,但郭家大大方方地赔罪,赢来和气人心,这才是能在村里长久立足的根本。
这厢,常小庆精神恢复后,便开始捣鼓起来。
阿姐揉了面团做糕点,林爷爷泡茶一绝,阿娘炒的菜贼香,阿爹做的案板供奉桌很牢固。
等林奕泽一回来,一进里屋里,就见角落里,原本有些空凹的小山洞,被归置放上一个案桌,摆了好多吃食。
也没立个牌位的,这吃食怎么都放这角落里?
“阿泽,你回来啦~”
常连枝小跑飞进他怀中。
胸口跌进软香,让林奕泽心头一颤。
“这里怎么放了个小桌呀?”
“哦,是这样的……”
一家人,断然不能瞒着,有啥事,常家都敞开了说的。
“你不知道,这是今天供奉的第三桌了,他真可怜,好像是婆婆去世后,就再也没吃到热菜。”
林奕泽听着也莫名同情,他居然可怜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还是,他可怜的是自己。
以前一直觉得自已是世间最惨了,可来了大帽山,听说过比他更惨的人的事,比比皆是,他至少还享过几年福,人家却是苦了大半生,有的更是因为天生的缺陷,伴随终生,却还依旧乐观生活。
而他,一个健全的人,不该总是瞎想不惜福的,如今自已平安健康,还多了不少的亲人,再多旁的,都是锦上添花的美好。
他只觉得,他越知足,心里越放松,也就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