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家人忙的焦头烂额,四处淘换羊角。
张敬则在审完案子后,将牢中关着的沈红伶等刺客拉出去砍了。
虽说是谋杀未遂,可刘绰如今真的身患疫病,生死未知。
张敬则此举,不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再不将功赎罪,李岩就是这个下场。
左右活着的刺客好像也就剩下他们这伙“投毒”的了。
院子里回话的小厮进进出出。
“韦家人怎么说?愿不愿意把家里囤的羚羊角卖给咱们?”李翁着急问。
小厮道:“老太爷,这回人倒是见到了,可韦家主说,羚羊角他们自己还要用,如今疫病蔓延,城都已经封了,不许随便出入。若是给了咱们,他们家有了病人可找谁要去?”
“郭家呢?”
另一个小厮忙道:“郭家主又给了小的些上好的羚羊角让带回来,只是郭家主说,祸是家主惹的,本就该咱们自家担着····能出的力他已然出了,其余几家不答应,他也不好上门明抢···”
小厮的声音越说越小。
李岩的妻妾们一听,当即在厅堂里哭成一团,“这可怎么办啊!六郎如今还病着,整个凤翔府数他韦家的药铺子多,他们若也说无药可分,咱们还能去哪里找羊角?”
“大姐,你别说了,我现在吃什么都吃不进去,看什么都是羊角!”
有装惨卖乖的。
“我娘家兄长冒死在城外的庄子上收羊角呢,可如今城门紧闭,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就是收到了也送不进来啊!”
有帮忙的,自然也有拆台的。
“周姨娘,你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如今羊角是稀罕物,谁家不是宝贝一样藏在家里的,就是高价收,那才能收多少?把那几个庄子的羊都割了角也不够用的啊!”
“都是些脏心烂肺的东西,平日里总说什么共同进退,这时候让咱们自己担着了?打量咱们家出了事,他们能有什么好?要我说,就该把他们干的那点脏事全都捅到驿馆去,我看他们一个个还能置身事外不?”
当然,也有要拉着大家一起死的。
“这个刘绰真够狠的,城里起了疫病,跟咱们李家有什么干系?她凭什么逼着咱们给病坊供药啊,天爷啊,我活不了了!叔父您就不该答应她!”
蠢到以为刘绰在以势压人的也有。
“闭嘴!”李翁听了这话,没好气道:“我不答应她?你郎君就得死,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这样下去家底都掏空了,好日子可不就到头了么?”
哭得最大声的女人突然给了旁边人一巴掌,恶狠狠道:“如今郎君被抓,六郎还病着,你说的什么话?谁说没有办法了?我这就让你生的那个去河西道采购羊角?”
“大姐,不是我说的啊!”挨打的女人一时懵在当场,她家室不显,自来是个话少的,从不参与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待反应过来后,她顾不得疼,扑到地上,惨叫起来,“夫人,我求您了,您绕过五郎吧!他如今正是温书备考的关键时候,怎么能去河西道呢?”
见大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又爬过去死死拽住李翁的衣角,“老太爷,您说句话啊,五郎学问好,先生们都说他前途无量,这将来他对咱们李家也是有助益的啊。他怎能去河西道····若去了河西道,染不染上疫病且不说,若是让吐蕃人发现了,不也是个死么?老太爷,您不能不管五郎啊!”
其余几个妇人见李翁略有些动摇,生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也开始哭嚎起来,“老太爷,几个大的都成亲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房里的人可怎么办?”
“是啊,孩子们可都还小啊!没了阿耶可怎么办?”
那女人知道众人这是要落井下石了,争辩道:“老太爷,他们都有后了,若要冒险西行,不该他们去么?我的五郎,他还没成婚呢!老太爷,五郎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郎,能成什么事?一不小心可就是钱货两空啊!若要去,也该找个既熟悉河西道的情况,又会些拳脚功夫的,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大夫人冷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了!熟悉河西道,又会拳脚功夫?你这不就是在说六郎?他如今可还病着呢!你敢惦记到他头上去?”
立时便有人附和,“是啊,无牵无挂的,才适合走远路呢。不会拳脚这怕什么?挑些身手好的护院带上不就好了?五郎就是去镇镇场子,又不是要他去搬搬抬抬、打打杀杀?”
李翁面露难色,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说得都有道理,可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否则,侄媳妇也不会突然发作,显然她这是下定决心要找人出去采购药材了。
而选定的人,正是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让人安心的五郎。
他清了清嗓子,“此行确实危险重重,所以我们必须慎重选人。依我看,当下之计,派五郎去倒也合适。他自小聪慧,做事稳妥,叫人放心。只要再从家中的护院和年轻子弟中挑选一些精明强干又熟悉河西道之人,组成一支队伍,由他带队前去,定会万无一失。”
挨打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疯了一般凄厉喊道:“你们····你们都见不得五郎好,这是要他去死啊!”
场面一时僵住,李翁赶忙出来打圆场,“你先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决定嘛,大家只是在商量。若是还有其他办法。自然不能让家中的郎君去冒险···”
大夫人冷哼一声,“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五郎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行!绝对不行!”那妇人喊的声音更大了,“我又不是宗妇,凭什么让我的儿子去送死?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你们可曾想到过五郎?”
大夫人目露凶光,“你的意思,我是宗妇,我的孩子就该去死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母子在府中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正是要你们报答家主的时候!”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五郎站了出来,“娘,就让我去吧。”
一众大小不一,恨不得钻到地里去的兄弟们也全都转回了头。
挨打的妇人愣住了,“儿啊,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五郎知道自家这些兄弟们都不撑事,又不想亲娘为难,他很清楚,若能在此时为全家立下大功,以后他们母子俩在家中才算是真的有了底气。
他坚定地说:“阿娘,我知道此去危险,但若是能为家里采回急需的药材,也是值得的。我已经长大了,也该为家里出一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