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商务车上。
钟书阳因特效药的麻醉成分起效,此时已经平躺在后座上陷入了昏迷,他的贴身女仆正在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动作相当娴熟,比起一些专业的医护人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苏以赫则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上,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宛如一座雕塑般沉默不语。
他那双深邃而沉重的眼眸,带着漠然和疲惫,正默默地凝视着车窗外的景象。
然而,这个曾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世界,如今却在他的眼中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气,宛如一幅褪色的画卷。
浑浑噩噩的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笼罩,以至于他已经忘了接下来的时间是如何度过的了……
当目光所及的灰暗慢慢被黑夜取代,这个世界仿佛又恢复到了它原有的色彩……因为他已经被黑暗蒙蔽了双眼。
……
晚上九点,林可卿回到了家。
打开了客厅的灯,茶几上放着一打啤酒,只开了一罐,而且还剩半罐,可男人已经躺在茶几与沙发的缝隙间,烂醉如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借酒消愁,只可惜实力不允许,半罐啤酒下肚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实在丢脸!
林可卿走到沙发旁坐下,自顾自的打开啤酒喝了起来,一罐接着一罐,喝的很急,不多时便多了几分醉意。
她的意识渐渐不受控制的变得模糊,可强压在心头的撕裂感却变得越发清晰。
“……白霜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林可卿故作平静的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
打破沉默的声音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在一瞬间都凝固了起来。
苏以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只睁开了眼睛,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只是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刺穿了他的心脏。
“是。”
“为什么要杀他?”
“他违反了规则,死罪难逃。”
“……因为我的缘故?”
“……”
“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
“因为这是那些人对我的惩罚。”
“……”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突然,林可卿发了疯一样的把桌子上的空罐子全部打落在地上,近乎癫狂地大喊大叫:
“你们有什么资格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进行审判和处决?……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苏以赫颓然的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低垂着脑袋眼神闪烁,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痛苦:
“因为我们是一群游走于规则之外的不法狂徒,旨在成为照亮一切罪恶的光……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逐渐被黑暗所染。”
“……”
良久,林可卿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趋于平静的表情变得格外阴冷:
“你走吧。”
苏以赫默默地点了点头,晃晃悠悠地起身,回屋收拾了一下东西,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就要离去……
可临别之前,又顿了顿脚步,说:
“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以后再慢慢告诉林诗涵吧!……她此时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再也走不出心理的囚笼了。”
“我会永远等待着你的审判。”
“……”
咔嗒。
门轻轻的关了。
他走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可卿再也遏制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曾经弥漫在这间小屋里的甜蜜与温馨,如今都在这一刻破碎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
“苏以赫,那我又该如何冲破这层层枷锁,逃离你精心编织的囚笼呢?”
……
当晚,苏以赫去了医院,接替了赵慧英,守着杨木整整一夜。
如今的杨木依旧处于瘫痪的状态,双眼空洞无神,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失去了与身体的联系。
苏以赫试着与他说了很多话,可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天亮之后,一夜未眠的苏以赫萎靡得像是一条咸鱼,在洗手间里用水洗了一把脸,稍稍清醒了一些,可看着镜中的自己顶着一对浮肿的熊猫眼,不由得一阵苦笑。
今天周六,早上八点。
苏以赫接了一个电话,系主任张少峰打来的,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苏老师,学校的开会结果出来了,通知你周一照常回学校上课,到时候新校长也会正式到任。”
“最近学校的情况很乱,咱们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就该烧到咱们的屁股上了!”
“好的,主任!”苏以赫笑着答应,然后又随口问道:
“对了,主任,能不能给我安排一间临时的教工宿舍啊?”
“……嗯?咋啦?”张少峰觉得奇怪。
“成为丧家之犬了。”苏以赫自嘲地苦笑一下,说道:
“南都大学附近的出租房并不好找,所以想在学校里住一段时间,通勤方便一些,不会影响到工作。”
“这倒是不成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联系宿管部,让他们安排一下。”张少峰想了想,说道:
“不过学校的教工宿舍环境也就那样,20平左右的小单间,我怕你住不习惯……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今天中午就可以搬过来了。”
“好的,谢谢主任!”
他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管什么环境好不好啊?……再糟还能比睡马路糟?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周一。
教学楼的过道里,学生们在课余时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嬉戏打闹着。
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像微拂的风,像温暖的光,像开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的花儿,永远都是那么的生生不息。
临近上课时间,苏以赫抱着教材从办公室出来后,走在前往b213教室的走廊上……
在教室前的一处反光的玻璃窗前,苏以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衬衫,又忍不住撩了一下有点凌乱的发撮,确认眼角没有不明物体后,才在上课铃声响起之际,心满意足地走进了教室。
学生们先是一愣,片刻之后瞬间欢呼沸腾了起来:
“呀!苏老师回来啦?!”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老师,你再不来我都准备要退学了!”
“(*?????)苏老师,我看到你跟颜如雪传出的绯闻时,心碎的跟饺子馅似的,我差点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
好吧,学生们还是这么的闹腾!
可是,看着眼前一张张热烈的笑脸,苏以赫不免有些动容,破裂的心在这一刻逐渐复苏,让他短暂的忘却了疼痛。
“……我也很想你们。”他敛起了眼底的阴郁,脸上又泛起了如沐春风一般的微笑,朗声说道:
“现在开始上课!”
……
深夜,万籁俱寂。
职工宿舍里的苏以赫独自坐在书桌前,在笔记本电脑上撰写着心理学论文。台灯的微弱光芒照亮了他的脸,映出了他眼中的专注和思考。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指尖在键盘上跳动的声音,与寂静的夜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当被孤独侵蚀的时候,苏以赫总会习惯性的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用孤独换取着对心理学研究更深刻的洞察。
在相关领域的学术论坛上发布文章后,苏以赫用力地伸了一下懒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看了看手机,已经是23点一刻了。
百无聊赖的翻了翻威信,看到了「超级无敌美少女」给他发来的消息:
「叫兽,你怎么回事?我就闭关了两天,你就离家出走了?」
「不至于吧?不就跟你耍了点小性子吗?你不哄我也就算了,咋滴?还等着我去哄你啊?」
「我感觉女人的情绪最近不太对劲,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堂堂心理学的叫兽,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我教你?」
「你要是再不回来安慰一下,她发起疯来可是要拆家的!」
「……」
苏以赫怔怔失神地看着手机,脑海里浮现出林诗涵那傲娇蛮横的样子,有时那张精致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小脸上,也会泛起淡淡的笑靥,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般惊艳。
可如果林诗涵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他还能再见到她那纯真娇俏的笑脸吗?
苏以赫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绞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想。
他知道,林可卿已经把这件事暂时隐瞒了下来,独自默默的承受着……
只是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一个界定的阈值,真到了她承受不住的时候,情绪爆发的威力是相当惊人的!
他有想过要给她打个电话,试着通过沟通去缓解她的情绪压力。
然而,那时她冰冷而空洞的眼眸,像一把悬在他心头的利剑,击溃了他所有的勇气。
……
笃笃笃——!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以赫瞳孔一震,隐隐猜到了什么,一股忐忑不安的情绪霎时涌上了心头。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避无可避!……终究还是要迎接她那狂风骤雨般的怒火!
苏以赫踌躇半晌,硬着头皮打开了宿舍的房门……
门外的女人软趴趴的靠着墙壁,一手拍打着门,一手拎着一瓶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威士忌,面色潮红,眼神飘忽,一身的酒气,看起来已有八九成醉意。
苏以赫打开门后,不去看她,也一言不发,就这么低垂着脑袋静静的站着,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可卿摇摇晃晃地撞开了他的身体,往屋里走去,四处打量着……
屋内的空间很小,只有一个小单间,外加洗手间和一个迷你的小阳台,东西少的可怜,不过打扫得很干净,看起来倒不显得狭窄压抑。
林可卿眼看能坐的地方实在有限,于是直接倒在了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抱着被子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在酝酿情绪……
苏以赫把门关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书桌上,有些局促不安,靠着窗边看着夜幕下清冷的月色,只觉得心乱如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休止的沉默开始让林可卿感到烦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朝苏以赫逼近,抬手就是一顿王八拳往他的胸口上招呼!
苏以赫像根木桩一样静静的站着,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发泄着情绪,手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眼底的阴郁越发深沉。
过了好一会儿。
不解气的林可卿不知是打累了,还是打得手疼了,竟扑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右肩上,那凶狠的样子似乎恨不能把他身上的肉给撕扯下来!
“啊——!”苏以赫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痛得身体直颤颤。
林可卿顺势把他推倒在地上,骑在他的身上,像一个将要吃人的妖精:
“原来你也会痛吗?”
“……谁还不是肉长的?我要是个铁疙瘩,你也不见得会咬啊!”
“你还贫!你还敢贫!”
又是一通王八拳抡下来。
苏以赫识趣的闭上了嘴。
良久……
“你想把我变成下一个颜如雪,彻底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对吗?”林可卿嘶哑的嘤咛声打破了沉默。
“……”
苏以赫一怔,表情看起来更麻木了。
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逃避的……只是我心理上遭受了阻碍,进退无路,故而迷茫。”
“……你想要解脱?”
苏以赫点点头:“那就要看林总的选择是「离异」还是「丧偶」了。”
“这两项我都不选。”
“嗯?”
“我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林可卿低眉浅笑的样子格外阴冷:
“所以我要把你永远的囚禁在我的世界里,像个奴隶一样,慢慢的折磨至死。”
“……不能给我个痛快吗?”苏以赫有点慌了,试图讨价还价。
“不能!”
“……”
苏以赫开始有点后悔没让白霜一枪打爆他的脑袋了。
“你这么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没关系,等我玩够了,遭点报应难道不应该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从今以后,你怎么去面对林诗涵呢?”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
正当苏以赫绝望之际,林可卿凝视着他,眼底透出一丝捕捉到猎物时的戏谑与贪婪:
“脱衣服。”
“!!!”
“别别别!”苏以赫惊了,连忙起身想要挣脱开她的压制: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