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南境县城军营将军主帐内。
楚韫曦一行人是正月二十六日酉时一刻来到南境县城的,此时,他正坐于主帐内的主座之上,认真倾听于天逸诉说驻扎在南境的情况。
南境县城,位于永安郡的最南处,是西楚与南祁边境交界的一座小县城,因南境毗邻南祁,故南境的气候与南祁的气候相差无二,县城常年驻军,居住的百姓并不多,大多的百姓都在南祁与西楚交界的小县城——邻西城做点小生意,百姓互通有无,和和美美,共同进步、共同繁荣。
南祁帝不喜战乱,从不主动骚扰南境。西楚在南境的军事布防也较为松懈,此次,西楚帝忽然派八皇子楚韫曦驻守南境,早已修书向南祁帝说明情况,就是怕引起南祁的猜忌,影响百姓原本的生活。
听完于天逸的汇报,楚韫曦只觉驻守南境是一件较轻松的事情,无战乱、无骚扰,百姓安居乐业。他也就可以放心地去实施歼灭七夜殿的计划,这是目前唯一一件让他兴奋的事情了。
南祁南风典当行正堂内。
当铺的伙计,就是刚才被楚韫瑾拎出去的那位伙计正在小心翼翼地为慕楠星沏茶,慕楠星此时正气愤地在正堂内来回踱步。
慕楠星,南祁武平侯府慕思宇的嫡长子,南祁帝亲封的武平侯世子,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的,也是南祁皇后的亲侄子,今年刚满十五,从小便作为南祁太子殿下祁钰的伴读,常伴祁钰左右,虽在外貌上不及祁钰,但南祁的皇后,祁钰的母后,可是南祁第一美人,所以慕楠星也算是一表人才。
“世子,要不您想喝口水消消气?”慕楠星极不耐烦地盯着眼前的伙计,伙计名为冯成,是武平侯府冯管家的儿子,是武平侯府的家生子,去年冬月才开始跟在他身边做事,替他打理南风典当行,冯成马马虎虎,比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喝什么喝?说到底怎么回事?”慕楠星死死瞪着他,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
“刚才那姑娘拿着一支金步摇要过来典当,奴才一看便知是御赐之物,不敢收,就随便寻了个理由,想要将她赶走,谁知那姑娘脾性如此之大,武功还不俗。”冯成说得那叫一个冤枉啊!
“御赐之物?你从何看出?”慕楠星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双眼紧紧地盯着冯成,冯成面对慕楠星时并不害怕。
“那支金步摇是凤凰形状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室之人,谁敢用凤凰步摇?”听完冯成的讲述,慕楠星陷入了沉思,御赐之物?凤凰?难道是他那皇帝姑父的私生女?难怪表哥要把步摇带走,姑父和姑母不是伉俪情深吗?怎会如此行事?慕楠星又开始纳闷起来?不行,他得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表哥。
“你把这件事烂在肚子,不许透露出去,知道吗?”慕楠星沉声,用极其严肃的表情对冯成吩咐道,得了命令的冯成立马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此时,慕楠星已经从南风典当行出来,风风火火地要往清风茶馆跑去,却见到他的表哥祁钰跟在刚才拎伙计的姑娘后面,一起上了祁钰的马车,慕楠星犹如被闪电击到一般愣住了,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感到震惊。
表哥这是要带她去认祖归宗吗?不行,他得阻止这一切,不能让姑母伤心落泪。于是乎,他朝着马车大声喊道,“表哥,等等,我也要去。”
马车里外的人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叫喊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慕楠星独自一人如一块石头呆立在原地。
其实,刚刚在准备驾车离去的青云和坐在马车内的祁钰、楚韫瑾都是有听到慕楠星的声音的,那么大声,没有武功的人都能听到,青云见太子殿下并没有停车的意思,便驾车离去。
坐在车内的楚韫瑾明明听到后面有一男子鬼叫,好像是在叫他们要停车,但是坐在马车中间的主人却纹丝不动,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停车。
南景酒楼。
青云将马车驱到南景酒楼的后院,并躬身抱拳对马车内的人说道,“主子,到了。”
楚韫瑾听到声响后,也忘记自己已经受伤的膝盖,站起身就掀开马车的门帘走出去,然后一个跃身纵下。
青云瞠目结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哪家姑娘会这样?
跟在后面出来的祁钰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青云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太子殿下承受力真强!
楚韫瑾随着祁钰一路走进南景酒楼,从后院进入酒楼,要走一段由青石铺成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左侧有一座假山,假山峻立,流水潺潺,假山周边是一些错落有致的花草,石板路的右侧有一颗挺拔的桂花树,绿意盎然的叶片之间点醉着细小的花朵,散发出桂花独有的清雅香气,让人沉醉其中。
进入酒楼内,酒楼内早已人声嘈杂,喧闹非凡,一层是普通百姓的吃饭之处;二层是达官贵人的包厢之处;三层是南祁太子殿下祁钰的用膳之处,平时这一处,只有祁钰自己带人过来用膳,并不对外开放。一跨过三层的门槛,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便在屋内环绕,阳光通过缕空的雕花门窗桕中射在屋内,斑斑点点,细细碎碎,好看极了!屋内的正中间挂着一幅古画,画中一个年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闭着眼睛站在桂花树下,桂花从树下飘下,淅淅沥沥的,好似是条龙在下一场桂花雨。
楚韫瑾径自走到画前,顿时愣在那里,无法动弹,这场景,似曾相似,画中的小女孩,楚韫瑾看到画中的落款:祁钰。忽地她的瞳孔瞬间变大,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的祁钰,脑子不断地回想着三岁时的记忆画面,稀稀疏疏的,努力想要把画面拼凑完全。
祁钰,她在心里面嘀咕着这个名字,开始琢磨着,祁,姓祁,祁是南祁的国姓,南祁的皇家才姓祁,祁钰,南祁的太子就叫这个名字,她刚才光顾着看人家的美貌,而且她还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了他,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西楚的九公主了,楚韫瑾脑子开始飞速地转动着,脸色刷地就一阵青白,南祁也不能待了,她们必须赶快离开南祁,她退后了两三步,转身便要离去。
看到楚韫瑾慌张又害怕的神态,祁钰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把楚韫瑾拽到自己的怀中,双手紧紧地将楚韫瑾拥在怀中,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柔地说道,“不要害怕,没事了,没事了。”
楚韫瑾挣脱出祁钰的怀抱,脸上早已挂满泪痕,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恐惧和害怕。
祁钰不知为何楚韫瑾会如此害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抚着她脸上的泪水,想要试着安抚楚韫瑾的情绪,楚韫瑾后退几步说道,“南祁太子殿下,我刚搬至永宁郡,近几日就是到你们南祁游玩一番,明日就要回去了,便没有以出使的规格来此,请太子殿下见谅!”说完,楚韫瑾转身又要离去,祁钰慌地拽住了她的右手,心中一阵绞痛。
“九公主,你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以告诉我吗?或许,或许我可以帮到你。”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在听到这句话后,楚韫瑾的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掉落,哭得祁钰心疼不已,又不知如何安慰,祁钰索性也不管了,紧紧将人抱在怀中。
自腊月初一到现在的正月二十三日,楚韫瑾没有一日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她害怕腊月初一的事情会再一次发生,她拼命练剑,一路从西楚逃到南祁,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得到了大叔一家和刘文一家的帮助,却也不敢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敢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包括她的哥哥们,同时也怕她的哥哥们也遭遇不测,只能故作坚强地让自己每天活着,告诉自己要回去报仇,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可是今天有人说要帮她,在小时候只见过一次的人,还是一国的太子却说要帮她,她终于忍受不住,崩溃了,她大声痛哭着,完全没了往日里的坚强,她此时无尽地释放自己的脆弱,他是那么纯净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被他拉入这肮脏的朝堂内斗中呢!
过了良久,楚韫瑾退出了祁钰的怀抱,对祁钰开口说道,“谢谢你,南祁太子,这是我们西楚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看着楚韫瑾失魂落魄的背影,祁钰没有再去追,这时,青云跨步走进屋内。
“你和青河去跟着楚姑娘,保护她。”青云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跟着楚姑娘,但这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命令,应了声便转身离去。“青山。”一道黑影闪现在祁钰的身前。
“殿下,属下在。”青山躬身说道。
“你去查一下西楚宁王殿下到永宁郡的情况,务必查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