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崖,茶尽人去,“老鬼,我突然想帮帮这孩子了。”
回声谷,气止声沉,“兴许你只是他路途中一抹淡景。”
“那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了,遍经风沙,终是磨痕。”
是啊,他的路,注定不凡、亦不平。
“这几日天转冷了,夜里风厉,你别坐在这儿了。”
“你觉得我体质很差吗?”
“日日喝酒,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休息。”她语气里带了一抹幽怨,“你看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
“哪里有?你看见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我是看不见。”
“我不是……”
“我没有多想,你之前还总劝我,你看看你自己,不也一样总是患得患失吗?”
“好,那我们彼此监督,以后谁也不许患得患失。”
镜水庄园,观默捡了满满一兜品相极好的镜石,静若止水的心海偶尔随着他嘴角的上翘漾起微波,丝丝点点的甜泛起如蜜涟漪,腻进肺腑。
只是这份甜腻随他回到千重山,消失在观定的惊慌失措中。
“观默师兄,不好了,司娩出事了!”
观默一惊,手中的镜石差点坠地,声音是他意识不到的慌乱,“她怎么了?”
“她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急于炼化那幻妖,谁料幻妖苏醒,入侵了她的身躯,两道灵魂在她体内纠葛不下。”
观默向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了裂隙,“她在哪儿?”
“连空门,施师叔的灵泉里泡着呢。”
多日前,予梵安排好宗门事务,进入十思谷。掌门和几位长老选择再次闭关。观尘执拗,带她出镇妖楼是迟早的事,几人需提前筹谋她离去将引发的一系列不可控事件。
而观默在诸位师尊闭关后,坦然出走。
直到昨日,观定按连尚的吩咐,监督一众弟子完成课业。检查到司娩时,发觉其沉闷寡言的模样与平日截然不同,多心问了句:“司娩小师妹,是哪里不舒服吗?”
谁料司娩像拔光了刺的刺猬一般惊恐缩作一团,动作幅度之大把观定吓得不轻。
他怔了半晌儿,忙上前查看。
“你怎么了?”
司娩一言不发,受惊的眼神急转,黑雾瞬间占据瞳孔。
“你?”观定惊诧,后退半步。
只见司娩周身黑雾缭绕,不多时只剩一双黑眸裸露在外。时而恍惚,时而决绝。挣扎迹象显而易见。
“这是?”观定转瞬明了,“遭了!莫不是被那幻妖夺舍了?”
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好在幻妖法力较弱,观定立刻将司娩困在原地,去寻人帮忙。
然而,观尘醉酒不醒,予梵在十思谷,青璃前几日为小宇净化邪气尚未恢复,观默去向不明,只剩云毓能解决司娩的麻烦。可现在整个宗门的事务都堆在云毓身上,替司娩分魂又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云毓便将司娩封印在连空门灵泉内,灵泉有净化效果,司娩魂灵暂时稳固。
云毓让予音一刻不离的守着。并告诉观定,让他赶紧将观尘大师兄叫醒,或是去寻观默回来。
观定快急疯了,叫不醒观尘,寻不到观默,只得杵在山门前望眼欲穿。
观默脚下一动,人出现在连空门灵泉边。
此时的司娩在灵泉内极力挣扎,被灵泉净化而显现的面容依旧乌青,空洞的五官不断喷涌着黑气,似在抵抗灵泉淘洗的力量。
暴虐妖力无法侵染泉水,于其表面覆盖一层厚重浊气,滚滚欲沸。
“观默师兄,您终于回来了。”见到观默,予音悬着的心放下,“您快看看司娩,那幻妖就要占据她身体了。”
观默不再多言,双手掐诀,轻盈灵力自指尖成旋,朝着神智不清的司娩而去。
抵拒的抽搐变成剧烈的撕扯。随着时间推移,黑雾被莹黄色灵力一点点稀释净化。大约一刻钟,灵泉恢复清澈,司娩安静下来,只剩眸底迷茫依旧,衬着浓郁的浊气。
“观默师兄!”观定和予音同时惊呼。
司娩昏厥,身体僵直下沉,一点点没入泉水中,紫青面容尽是死气。
观默不假思索跳进灵泉,拉司娩入怀,一同沉入水底。
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予音和观定思维停滞了很长时间。
“观默师兄,他?”
“他们沉,沉下去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这种事情,观默师兄应该不难应对。”
“可是,水底,他们在下面会不会缺氧?”
“……”
两人附身,扒在泉边往水下探,清澈见底的泉水,却觅不见观默和司娩的身影。
“呃,没人?”
“这下面不会有别的空间吧?”
“不知道啊,没下去过。”
“你们在做什么?”云毓听说观默回来了,一忙完就赶了过来,“观默师兄呢?”
观定反应了几秒,起身,一指灵泉中心,“在下面。”
“嗯?”
予音也爬了起来,“应该是在下面。”
“观默师兄驱散了司娩身上的黑气,和司娩一起沉下去了。”观定对自己的话也不太确信,模棱两可道:“只是,这泉水一眼就能看穿,我们亲眼看着他们沉下去,却不见了踪影。”
“云毓师姐,这下面不会别有洞天吧?”
云毓不知,但她知道以观默的能力,区区幻妖不足为患。
“有观默师兄在,你们不必忧虑。近日宗门事情繁多,你二人速去内门处理事务吧。”
“是,师姐。”
惧于观尘的威慑,落贤峰许久没有人上来。
观尘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靠近,费劲睁开眼睛,虚成重影的人像逐渐聚拢清晰。
“观定?你来做什么?”观尘皱眉。
观定把脑袋送到观尘眼前,一双眼睁得溜圆,刚要开口,被观尘一巴掌拍开。
“离远点!那么大张脸凑这么近干嘛?”观尘没好气地说。
观定揉着被扇疼的脸,眼睛忽闪忽闪,委屈道:“大师兄,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