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珍栀毫不犹豫回答,斩钉截铁。
“我与她对立,当然不信。”
“她简直可笑,焉能扯谎这种滑稽之语,视我为三岁稚童么?”
揣度月溪公主之思,蓝瞳从容发问。
“倘若,她先告知童先生,让他劝你,你信吗?”
童珍栀不以为意一笑。
“大哥哥睿智,不会被她欺骗。”
蓝瞳提醒指点。
“冰清苑,算是仰仗月溪公主致富。”
“童先生,乃知恩图报之人,面对她,大约不设防。”
童珍栀略略思索,勉强想到主意。
“我尽力奉劝,让他醒悟。”
蓝瞳清容绝妙,不撄冰雪聪明之杳,不绝丰姿绰约之锐。
“不妨将计就计,佯装信之。不仅避免兄妹争吵,且令月溪公主疏于防备,王爷面前,你还能巧言,与月溪公主交睦,使得王爷认为,你落落大方、绝非善妒之女,慢慢地,他便寄予情意。”
童珍栀眉心,若隐若现,一点愁郁。
“瞳姐姐,良思无敌。”
“然则,我做戏拙劣,即便大哥哥不疑,也瞒不过月溪公主。她若不信,如何疏于防备,我又如何接近王爷、培养绵绵之情?”
蓝瞳敏思迅速。
“你不要亲自见她,寻个由头,请童先生转告,不就行了?”
童珍栀继续提问。
“如果今夜,王爷和我,情成两好。等到王爷清醒,发现贵体有异,自然怀疑六皇女;但若询问,我为何在此,我应当怎么作答?”
“干脆把这些事,全都推给六皇女?”
蓝瞳做出含情脉脉之状,亲身示范,一言一行,声情并茂。
“你就说,小女子曾诉,倾心王爷,非你不嫁。公主回之,待你年满二十,我送你一份厚礼。”
“思量日久,小女子实在好奇,便来求见上问。未想,公主厚礼,竟是如此。”
童珍栀如坠迷雾,懵懂茫然。
“我不曾诉过此语。”
“厚礼一事,我跟你说过。她允诺大哥哥,请帝瑾王引荐会试。大哥哥由衷感激,回话,深谢郡主厚礼。”
“瞳姐姐怎可混淆她意?”
蓝瞳解疑。
“你这么一说,王爷心领神会,月溪公主借六皇女之手,玉成你们良事,他大概不会选择明言。”
“如若事出意外,他找月溪公主对质,你也不怕泄露。”
童珍栀更加迷茫。
“为何不怕?他们一对质,我何从辩驳?”
见她全然不懂,蓝瞳耐心讲解。
“月溪公主,或是认下此事,吃个哑巴亏,佯作大度,博王爷欢心,那么,你顺势谢她大恩;”
“或是不认此事,解释‘厚礼’实意,那么,你就装傻而言,小女子愚钝,闻听大哥哥转述,痴痴认为公主饱含美意,以致酿成大祸,望请王爷、公主降罪。”
童珍栀醍醐灌顶。
“得瞳姐姐良策,犹胜天公赐福。”
蓝瞳补充强调。
“不管今夜美事,成与不成,月溪公主洞穿你心,仅在片时之间。”
“若她提出,你是友者之女、一族亲人等等此类滑稽之谈,并‘好心’提议,让你们一家,住进月溪府,确保安全无忧。你绝对不能同意,尽可反客为主,直言想要迁入帝瑾王府,更为安全。”
童珍栀喜笑颜开。
“好,多谢姐姐为我筹谋。”
蓝瞳掩去虚伪痕迹,恰如其分,呼应前语,引导后话。
“你执意讨计,谋算帝瑾王和月溪公主,害我性命岌岌可危,夸我几句妙思良策,便想敷衍过去?”
童珍栀拍拍心口,信誓旦旦。
“小妹怎忍害你?小妹满心只想,千金重谢。”
“瞳姐姐宽心,哪怕遭受万般苦楚,我也不会供你出来,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蓝瞳给她一个安心落意的笑容。
“我随口玩笑,你别当真。”
“知你珍视姐妹之情,我才愿申以肺腑。”
“我心深明,你不会害我。”
璃王殿下,心系三妹、重义月溪公主,故而,她在幕后,纵使蓝瞳,离间帝瑾王与她们的关系,为璃王殿下铺路,招抚她们二人,投心我方。
就这样,盛有动情之物的菜肴,被人送至顾忆荷所在客房。
简莺打开食盒,端出玉盘,整齐摆放饭桌之上。
“请殿下用饭。”
顾忆荷婉婉有仪,手卷珠帘,走出里屋,行至饭桌一侧。
安坐,执起筷子,只见简莺立身恭顺,她惑睨而去。
“你站着做甚?坐呀,一起吃。”
简莺诚惶诚恐。
“奴婢不敢。”
顾忆荷揶揄起来。
“一起吃了这么多年,突然不敢,你没发烧吧?”
“正好,这王府里,大夫之数,多如牛毛。你随便抓一个来,我命令他,给你瞧病。”
简莺唯唯答话。
“奴婢没有生病。”
顾忆荷不明所以。
“那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简莺毕恭毕敬,说明其意。
“旧时,殿下借由,庶女与侍女,卑微大同小异,地位相差无几,让奴婢忘却规矩,与你同桌而食。奴婢年幼无知,唯思深感厚恩,不忍辜负。”
“可如今,殿下贵为皇女,尊荣无限,奴婢识相知趣,诚不敢越矩。”
顾忆荷听得无奈。
“何来这些胡思谬论?”
“就算摇身一变,成为皇女,我亦是庶女,较之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她拍打几下身侧空座扶手,矜遽催促。
“休得啰嗦,本皇女允你,坐下一起吃。”
简莺欠身一礼,听话就座。
“多谢殿下恩赏。”
移目菜肴,顾忆荷眼尖,一下捕捉疑处。
“嗯?”
她伸手而去,用筷子拨开菜肴,看清玉盘印刻。
“帝王规制的盘子?”
“这是帝膳?”
简莺一阵讶异。
“啊?”
她定睛看去,确认印刻,花容立时震惶。
“确是帝王玉盘!”
“宾客厨房,何有帝王玉盘?”
“难道,是帝瑾王厨房中人,大意送错?”
顾忆荷处变不惊,拨开其余菜肴,查看盘子是否有异。
“除却这个玉盘,其他盘子,皆非帝王规制。”
“显然不是,大意送错。”
简莺忧心如惔。
“那是怎么回事?”
顾忆荷眸意如晦。
“有人在暗,故意为之。”
简莺悸恐难安,心神不定。
“莫不是,帝瑾王信不过我们,借以僭越犯上,问罪殿下?”
“亦或,帝瑾王有意,试探殿下效忠之心,且看你,敢不敢吃,会不会送还玉盘?”
回想前时争吵,顾忆荷仍蕴急怒,清冷一笑,满是不屑。
“呵,就凭他,也配试我服从与否?顺从,便作牛马;不顺,便就除去。”
“痴心妄想,没有一丝招抚之诚!”
“我偏就吃了,不送还,看他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