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鸿飞的好人缘,那不是一般的好,她说要请客,京中功勋家的第三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了,连不在京吾卫中任职的儿郎都来了好几个。
足足好几十号人,包了樊楼的第三层,现在俱已经到了酒酣耳热之际。
喝着酒,聊着天,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宸妃。
都是在家中万千宠爱着长大的少年郎,涉世未深,心中有热血,有理想,希望得到承认,做事容易上头,不顾后果。
总之,就比较好骗。
三盏酒过后,就开始有人为宸妃抱不平,觉得皇上此举,既有违人伦,又强逼一个弱女子,非君子所为。
再上一波酒,有人可惜,觉得自家长辈要么太蠢,要么太怂,扶棺跪谏都没把皇上劝住,真是无用。
酒过三巡后,众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唯有贺鸿飞是以一敌众,真正的千杯不醉。
贺鸿飞看着场子差不多了,开始提议,不如今日,趁着人多,一起去劝谏皇上,把长辈们没干成的事干成了,让长辈们看看自己的厉害!
众人齐声喝彩,纷纷表示,大善!
后来撩拨来撩拨去,怂恿来怂恿去,不知道哪句话聊岔了,苏凤仪到的时候,这帮第三代已经分成了两波人,准备比试比试,到底谁能拔的头筹,把皇上给劝住了,把宸妃给救出来。
苏凤仪走到现场,有人叫道:
“殿下,我等要去劝谏皇上,殿下可愿同往?”
苏凤仪笑道:
“正有此意。”
有长公主撑腰,再加上人多,法还不责众呢,这帮已经喝莽了的第三代们更有底气了,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贺鸿飞在门口唤了一声:
“都磨蹭什么,走着!”
于是第三代们纷纷起身离席,呼朋唤友,鱼贯出笼,下了樊楼,找到马儿,由贺鸿飞带队,乌泱泱,闹哄哄地往皇觉寺而去。
苏凤仪带着陆弘上了马车,丹桂驾马,紧跟了上去。
皇觉寺现下住着皇上,金吾卫们都在皇觉寺办了好几个月差事了,那是熟门熟路,脸也熟,腰牌也熟,路更是熟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众人一路不仅是畅通无阻,甚至是一路都有人专门带路,特意把这帮闹腾的少爷们带到了皇上在的地方。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出来拦了,正是今日带队当值的一位禁军校尉。
这个校尉有个特点,那就是很老实,皇上说什么是什么,半点都不敢违抗。
之前今日排的本不是这个校尉当值,是陆鸿飞当值,陆鸿飞定了请客的时间后,特意挑了这个校尉, 请他代班。
皇上和宸妃,在那山洞待了很久,这都下午了,皇上和宸妃连午膳都没叫,中午的时候校尉本来也是想去问问看的。
结果走到洞穴附近,听到宸妃一阵阵娇滴滴喘着气的呻吟声,校尉吓得一句话都不敢问,赶紧又跑回到两百丈远的地方守着,一守就守到了现在。
校尉一看乌泱泱来的一群都是同仁,好言相劝:
“各位,皇上和宸妃在前面,不得喧哗……”
话还没讲完,原本压后的苏凤仪走上前来:
“通通拿下!”
醉酒的少爷们黑压压围过去,就把那一脸懵的老实的校尉给绑了。
原本他带的那好几百号保卫皇上的禁军,看到跟在长公主身后的陆统领和贺副将,以为是这校尉犯了事连累了他们,不知该守还是该战,于是也是众脸懵地,半点反抗都没有,乖乖束手就擒。
苏凤仪把手中的和陆弘相连的绸缎解开,又把他的那条挂到旁边树枝上,对陆弘道:
“在这里等我。”
然后她将闹哄哄绑人的醉鬼们抛在身后,独自往洞穴走去。
快靠近洞穴的时候,徐瑶微弱地叫着救命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苏凤仪快走几步,到了洞穴口,拨开洞穴口的植株,甩出袖中的匕首,将正掐着徐瑶的脖子要杀人灭口的死士扎了个对穿。
徐瑶捂住脖子坐起来,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几乎要咳断气。
她脖子上那道新添的红色的伤痕,衬在她的白雪一般的脖颈上,实在是触目惊心。
苏凤仪取下手腕上的绸缎,走过去,递给了她。
徐瑶看她一眼,笑了笑,接过绸缎,在脖子上松松地围了一圈,遮住脖子上痕迹,然后扶着岩壁想要站起来,没有成功。
苏凤仪收了匕首,走过去扶她,问道:
“被关傻了?有人要杀你,你也不知道跑,就干留在这里给他杀?本宫若未曾来,你可怎么办?”
徐瑶扶着她站起来,语气中带着疲惫,可能是叫了太久,声音中带着嘶哑:
“刚开始是担心出去太早,被禁军发现皇上不见了,功亏一篑,后来想跑来着,脚崴了,没跑出去。”
靠着苏凤仪站稳后,徐瑶看向苏凤仪,又笑道:
“再说了,殿下不是来了么?”
苏凤仪真是对她无语,徐瑶看着这么柔弱,狠心起来对自己也真是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险都敢冒。
苏凤仪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说:
“你就送本宫一个荷包,什么都不说,本宫要是没看到荷包内的乾坤,你今日不就交代在这里了。”
徐瑶又笑,这次这个笑容,除了疲惫,还难得地带了一丝娇柔的神态,就好像苏凤仪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徐瑶将身体靠在她身上,一颠一颠地拖着肿了的那只脚走着路,甜中带娇地说道:
“可是殿下来了呀。”
这个呀字,缠缠绵绵,苏凤仪听了,觉得自己再学八百年也学不会。
苏凤仪扶着徐瑶走出洞穴,那帮三代们已经绑完了人,围了过来。
贺鸿飞跑过来,帮着苏凤仪,一左一右,扶住徐瑶。
然后贺鸿飞招呼一声:
“找到人了,走!”
酒醉的人,很容易失去原有的判断,比如贺鸿飞来之前,明明说得是一起来劝谏皇上,放了宸妃。
劝谏皇上是主,放宸妃是辅。
但现在,贺鸿飞说要走,有人带头,醉得晕乎乎的三代们,自动就忘了来的主要目的,而是跟着贺鸿飞,又一起呼朋唤友,乌泱泱下山而去。
下了山,守着马车的丹桂帮着苏凤仪把脚崴了的徐瑶扶上马车,因有外人在,陆弘就没有进马车,而是随坐在马车的前头。
看着长公主远去的车驾,贺鸿飞朝众兄弟们拱拱手:
“今日先这样,兄弟们,改日再喝,改日再喝,我啊,得先回去跟我老爹,炫耀炫耀!要说办事儿,还得靠咱们,那帮老头子啊,不行!”
众人哄笑着,吩吩附和:正是!
于是三代们骑马地骑马,找马地找马,各回各家,准备趁着高兴,跟自家长辈炫耀炫耀,自己干成了什么样一件大事。
贺鸿飞也是这么干的,回家第一时间就去书房找了贺大人,把事情给他一说。
贺大人听了,真是当场没气死:
“你个孽障!你竟敢闯圣驾,绑禁军,劫宫妃!这可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来人,来人,老子要请家法,老子要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