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当年生下双生子后,太祖爱屋及乌,连带着对谢家也有了改观,有了封赏。
但谢家底子实在太薄,论文论武,没有一个人拿的出手的,就是想提拔都提拔不起来,所以封的都是虚职,没有实封。
后来谢家后辈陆续长大,谢家儿郎也陆续进入朝堂,但毕竟积累不够,占的都是些闲差,朝中机要部门,竟一个都没占上。
这么多年下来,反倒是谢玄这个千户,成了谢家最高的一个职位。
但谢玄是太祖为长公主打的刀,他这一辈子,千户就到头了。
不管是太祖还是先皇,都不会给他更高的位置,免得养大了他的野心,长公主压不住他。
现下苏凤仪提到谢皇后记挂着谢家,皇上触景生情,想到当年,也落泪道:
“当年娘亲因为谢家,的确受了很多委屈。”
苏凤仪拿了手帕给皇上擦眼泪,说道:
“皇上,我想通了,这些年,我霸着谢玄表哥,不让他往上走,终究是我做错了。
以前那些朝臣瞧不起谢家,说谢家乡野出身没有真本事,都靠着娘亲吃软饭,娘亲嘴上不说,心里该多难过。
这次谢玄立下大功,你看那些朝臣,可还敢乱说么?
即是乡野出身又如何,不比那些什么世代簪缨的世家强多了!
既然谢玄是堂堂正正立下的功劳,咱们就该堂堂正正给他封个大官做!
让娘亲也知道,谢家儿郎有了出息,娘亲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皇上听完,赞同道:
“正是!皇姐你说的对,以前咱们年纪小,娘亲受欺负,不能为她出头,难道如今还任由旁人欺到咱头上来不成!
娘亲给皇姐托梦,正是她心中还放不下,若这点小事朕都办不成,岂非枉为人子!”
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贵为天子又如何?
人生老病死,便是天子也逃脱不了这个轮回。
给祖先上完香,皇上直接就往乾清宫而去,宣了乔贵让他写圣旨。
皇上心想,既然是为让娘亲安心,要封谢玄,自然就封最大的,锦衣卫指挥使反正没人当,封给他正合适。
于是让乔贵写圣旨,封谢玄为锦衣卫指挥使。
乔贵看了眼站在皇上身后的长公主,眼皮子直跳。
这是直面危险时,身体给他的预警,这么多年来,这个预警帮他提前预判了无数的风险,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乔贵也不知怎么回事,也没见长公主特地做什么,长公主这势力怎么一日日就逐渐壮大起来了?
谢玄是她心腹,若让她得了锦衣卫,要再想扳倒她,就难上加难了。
上天这是在给他预警,不能再任由长公主做大了,必须阻止他。
谢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能封!
乔贵慢悠悠磨着墨,有些为难地劝道:
“皇上,千户是正五品,指挥使是正三品,这一下跳四级,会不会不太妥当,惹人非议,对谢千户也不好……”
乔贵在皇上心中是有分量,但他的分量远远比不上谢皇后。
皇上听说指挥使是正三品,皱了眉。
乔贵见皇上皱眉,以为自己说动了皇上,接着说道:
“不如先……”
结果皇上来了句:
“你说的对,仅仅正三品,这怎么够,谢绍程,既是有功之臣,又是朕的母族之人。
区区三品,岂非是在打朕自己的脸面,那就在锦衣卫指挥使外,加封谢绍程为镇北侯,以示荣宠。”
这个想劝的没劝住,居然还搭上一个侯爵出去,乔贵心里讴得要吐血,面上还得陪笑:
“皇上,这沈少将军是一起立的功,这封赏差这么多,只怕沈少将军心中不平……”
早上在乾清宫,给沈和的圣旨,乔贵都写好了。
沈和原本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皇上本来准备给他升两级,升成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镇北侯的侯爵是超品还能世袭罔替,明威将军和镇北侯,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乔贵这样说,是希望皇上能冷静冷静,找回理智。
结果涉及到谢皇后的遗愿,皇上如何能理智?
娘亲都托梦了,朕再理智,娘亲就该来梦里骂朕了!
反正一个也是封,两个也是封,封侯发的是国库的银子,又不用朕私库的银子。
皇上觉得乔贵提醒得很对,于是道:
“是这个道理,既担心沈克正不平,那便一并改了,封沈克正为正三品昭勇将军,加封定远侯。”
乔贵听得喉间一股腥甜压抑不住,当真一口血吐出来,眼前一黑,头往后一栽,就要往下倒。
薛钰赶紧接住他,叫道:
“干爹,干爹!糟了,干爹早起忙着伺候皇上,没吃饭,恐怕是,饿晕了!”
……
原本因为吃撑了,在望月轩躺尸的沈和,听说皇上派人来宣旨,本来没什么太期待的。
沈家有个世袭罔替的侯爵的爵位,落在沈权身上。
沈权是二品辅国大将军,同时也承袭了忠勇侯的爵位。
一门无两侯,所以对沈和来说,他就是再能干,此生在封侯上,都是没有指望的。
当然封侯拜相也非沈和心中所愿,他心中所愿是见平生未见之事,行平生未走之路,以哭丧和劫富济贫为生,仗剑走天涯。
打仗,那是祖传的手艺,沈和没办法,身为沈家人,就得吃这碗饭。
这次沈和出门打仗,一是为了用立功来洗刷沈家军叛乱的嫌疑,二是为了还长公主救兄长的恩情,所以也没指望还能有什么封赏。
昨日吃完桂厨做的,那江南一百八十八宴,沈和觉得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圆满,完美,可以就此仙去了。
然后他在这飘飘欲仙,无欲无求的躺尸状态下,收到了那条把他炸起来的圣旨:
封沈克正为正三品昭勇将军,加封定远侯。
啥?啥?啥?
我做啥了,就能封侯?
沈和觉得,这皇帝脑子怕不是坏了吧?
沈和拿着那圣旨左看右看,连看了三遍之后,愁得不行。
完了,完了,看来这祖传的手艺,得一辈子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