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动动嘴,下属跑断腿。
因为边贸总的领导方针变了,裴家多年来准备的东西,有好些就用不上了,全部要重头来过。
苏凤仪要求的半个月时间,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为了准备边贸之事,有些事儿也需要苏凤仪拍板定主意,裴宇来长公主府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他还会带户部尚书许大人以及一些幕僚过来议事,苏凤仪觉得不好的地方,一帮人当场讨论当场改。
如此,裴宇常常是天还没亮就到了长公主府,三更梆子响了,才从长公主府离开。
长公主府和裴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算上路上的时间,苏凤仪怀疑,裴宇基本上都睡不上觉。
这天晚上,又是三更天,裴宇办完今日事,起身告辞。
都这么晚了,苏凤仪看他形容疲惫,于是道:
“裴大人如此来回奔波,实在辛苦,不如……”
苏凤仪有心想劝裴宇直接住下得了,长公主府又不是没有地方住,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以前好像也有这样的场景。
以前裴宇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原书长公主求而不得,就想出了,留宿裴宇,干脆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
当时两人,闹得就很不愉快。
如今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也有了合适的相处方式,那就是干干净净的,共富贵的合作关系。
既然都谈钱了,最好就不要谈感情,她若再提留宿之事,让他想起那不好的往事,两人之间若有了嫌隙,就不好了。
于是苏凤仪又转了语气道:
“夜间行路,裴大人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大概是实在太晚了吧,说完这话,苏凤仪觉得裴宇脸上神色,好像更疲累了些。
苏凤仪很能理解,现代让她天天熬夜加班完,还要花一个小时在路上通勤,是她,她只会比裴宇更生无可恋。
苏凤仪又安慰道:
“裴大人为国为君辛苦,待过了这几日,办妥了边贸之事,裴大人就可好好歇一歇,就不用天天来长公主府,每日奔波了。”
裴宇看了苏凤仪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笑了笑:
“多谢殿下体恤。”
两人这才告别,苏凤仪自回寝殿洗漱准备睡觉,坐在梳妆台前,等着丹桂给她拆钗环。
背后的丹桂突然啊了一声。
苏凤仪从镜子里看过去:
“怎么了?”
丹桂面露难色:
“殿下的耳坠,少了一只。”
旁的也就罢了,关键这是谢皇后传下来的,长公主平日里爱得很,万一找不着了,可怎么好?
而且丹桂内心还有些着急,梧桐出公差,现在府里都是她在管。
耳坠若是殿下自己弄丢了还好说,万一是有那眼皮子浅的侍女小厮偷拿了,那就是她治下不严,没办好差事。
毕竟以前梧桐管家的时候,可没出现过这种事。
苏凤仪想了想,今日她都没出过长公主府,两点一线,就去过书房和寝殿,耳坠便是丢,也左右就这两个地方,于是道:
“寝殿和书房,还有这两处的路上,都找找吧。”
丹桂叫了白果和绿卿来帮忙在寝殿找,又叫了些小丫头提着灯笼在书房和寝殿的路上找,自己自去书房找。
她们在那里找东西,苏凤仪也睡不着,干脆对丹桂说:
“走吧,本宫陪你一起去找。”
两人去书房路上,远远看见书房灯亮着,丹桂就皱了眉:
“今日当差的小厮,怎的连灯都未曾处置好。”
书房都是书,全是易燃的东西,晚上灯亮着无人看管,走水了可怎么好。
丹桂真是心塞极了,今日怎么回事,怎么事事都是纰漏。
走近书房,见书房今日当差的小厮居然坐在檐下打瞌睡,丹桂赶过去,责问道:
“怎么回事?!”
小厮被叫醒了,怕被丹桂责罚,忙道:
“裴大人说有东西忘拿了,让小的等一等,只不知为何,这么久都没出来。”
裴宇又回来了?
苏凤仪进了书房,就见裴宇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公文,半坐半靠在书房窗边的贵妃榻上,已经睡着了。
常言道,累到极致,站着都能睡着,大体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吧。
这一刻,苏凤仪非常能共情裴宇,打工人加班加到在公司睡着,真是太惨了。
以前她会骂一句这无情可恶的资本家,而今日,这无情可恶的资本家,就是她。
有了这个对比,苏凤仪就觉得,自己好像压榨裴宇,是不是压榨得太狠了些?
江南世家出来的大家公子,即使是在这样突然睡着的情形下,睡姿也是美的,仪态丝毫不乱,在烛光下,如画一般。
也不知裴大人是不是睡梦中也在谋划边贸之事,眉头微皱着,连睡着了都不得安稳。
苏凤仪走近了些,叫道:
“裴大人,裴大人。”
大体是睡得太沉了,连叫两声,裴宇都没有醒。
倒是裴大人那微皱的眉头突然舒展了,甚至嘴角边也带了一丝笑意,可能是突然间又做起了美梦吧。
因为自觉是自己压榨裴宇太过,苏凤仪现在对裴宇心中带着愧疚,行事也比往常要温柔体贴些。
她再走近了些,坐到贵妃榻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碰了碰裴宇的肩膀,又唤道:
“裴大人,裴昭明……”
裴宇做了个美梦。
梦中他也正睡着,在简静斋中,突然一个美人靠了过来,攀着他的肩膀,调笑道:
“早晚是夫妻,既是早晚的事,早一刻,便早一刻的快活,裴君,何不与我共乐?”
裴宇记得当时自己铁青着脸,将长公主推开了,连夜离开了长公主府。
而这一次,在梦中看着长公主那张明艳的脸,裴宇却不想推开了。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
他已错过了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
裴宇握住那双攀到他肩膀上的手,将人往怀里一拉,压在了身下。
太过真实的触感,让裴宇一下子醒了过来。
裴宇醒了,但未曾清醒,他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长公主,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一句话已凭着本能出了口:
“殿下,裴某后悔了,殿下当日的邀约,可还作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