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进来后,苏凤仪就一直盯着他瞧,瞧得移不开眼,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
薛钰端碗冰饮到桌上的功夫,苏凤仪问了一箩筐的话。
……
一会儿问:“你是何人,本宫怎么没见过你?”
一会儿问:“你多大了,哪里人?”
一会儿又问:“你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
皇上看着那个小太监半跪着,给自家皇姐奉上了冰饮,结果自家皇姐直接上手就把人家的手给握住了,吓得小太监手一抖,差点没把冰饮给洒了。
皇上实在觉得好笑,心想,以皇姐一向的秉性看,估摸着,该当是皇姐爱美人的毛病又犯了。
只看一个侧影,已经能看出美的影子,只小太监一直低着头,又隔得远,看不太真切。
皇上实在好奇,到底长成什么样,让皇姐当众就上手了,又不好意思舍下皇上的脸面,正大光明凑过去看。
皇上正着急吃不上瓜呢,苏凤仪出手了。
她一手抓住薛钰的手腕不让他跑,另一只手将那碗隔在两人中间的冰饮放到桌上,然后用一根手指抬起了薛钰的下巴,笑问道:
“你抖什么,你怕我?你怕我做什么,本宫又不吃人,你说是不是?
你好好跟本宫说说,你叫什么?”
苏凤仪这一上手,薛钰的脸就完全露了出来,呈现在皇上的视线里。
皇上完全看呆了,连那碗冰饮都顾不上吃。
这样一张绝色的脸,居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上天何其不公,真是暴殄天物!
薛钰犹豫了一下,到底该说化名还是真名,但余光看到站在一边乔贵,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要堂堂正正地告诉乔贵,他是谁。
于是薛钰回道:
“回禀殿下,小的是,薛钰。”
薛钰当着乔贵的面说了真名,苏凤仪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乔贵手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儿多了去了,他哪里记得过来。
而且薛钰之前就是个还未入世的小少爷,薛又是个大姓,乔贵哪里能知道他是谁呢。
果然乔贵听了毫无反应,反倒是皇上的反应比较大。
皇上刚刚还在嘲笑自家皇姐爱美人的毛病犯了,见了薛钰的脸,却也顾不得什么天子应有的矜持和威严,站了起来,追问道:
“薛钰,你家可有年纪相仿的姐姐妹妹?”
一个男子进宫当太监,要么是家里穷困,要么是身份低贱,要么是又穷身份又低。
所以太监的姊妹,可想而知,身份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若这小太监家中姊妹跟他长得一样美,那不管她现在身份是有多低贱,皇上心想,至少一个贵妃之位,朕也舍得。
薛钰手被握住了,脸也被制住了,只不敢动,睫毛微颤,全身发抖,颤着声说道:
“回禀皇上,小的家中,遇到蝗灾,逃难路上,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仅小的一人了。”
乔贵听了,心中一动,当年他也是遇到蝗灾,丢下孕妻,一家失散,孤身入宫,和这小太监是何其相似。
触景生情,乔贵再看薛钰,感觉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皇上却不知乔贵心中如何想,只又坐下了,直叹可惜。
他只喜欢温柔美貌的女子,至于美貌的太监,美貌的男人,他都没这爱好。
皇上对薛钰的兴趣一下子减弱了:
“行吧,无事便下去吧。”
又问乔贵:
“不是要传人写圣旨吗?人呢?快写了给皇姐,朕还要去睡个回笼觉。”
乔贵口中应是,准备领了薛钰出去。
苏凤仪却不放人,说道:
“等等,何需舍近求远。”
然后苏凤仪玩味地,用一只手指从薛钰的脸上划过,眼神直白又放肆,问道:
“薛钰,你可会写字?”
薛钰挣脱不开,也不敢挣脱,对上长公主的眼神,无助,弱小,迷惘又胆怯。
薛钰怯生生回道:
“会,会一些。”
这孩子,胆子也太小了,乔贵心想,不过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那就是好控制,好拿捏。
不像某些人,乔贵心中闪过他最得宠的干儿子崔公公,平日里看着孝顺,关键时刻就是白眼狼一个。
乔贵不过是手受伤了几日,写不得字,干不动活,这崔公公就跃跃欲试想往皇上跟前凑,恨不得把他挤下来。
不然乔贵也不会拖着病体,连伤都不敢好好养,歇也不敢歇,还非得在皇上面前杵着。
怕的就是崔公公趁虚而入,搞事情。
这个时候,若是有个听话好难捏的孩子,能替他在皇上面前顶一段时间,让他能安心歇一歇,养养伤就好了。
而且这孩子,乔贵看着长公主那热切的表情,心想,长公主府的门户虽严,谢千户的能耐虽大,可挡得住,美人计么?
乔贵眼珠子转了转,笑道:
“皇上,既长公主喜欢,薛钰又会写字,不如让他来写写看。”
对皇上来说,谁写圣旨,都无所谓,赶快写完把皇姐送走就行。
于是薛钰怯生生地挪到了书案前,当着大穆朝最有权势的三个人,铺纸,研墨,下笔,开始写圣旨。
乔贵念一句,薛钰写一句,一字一笔,字如其人,俊美秀丽,超凡脱俗。
连皇上看了,都不由自主地赞了句:
“字不错,朕看,比那状元的字也差不离了。
你这字,师从何人?”
薛钰收了笔,垂下头,小心翼翼地答道:
“回禀皇上,小的父亲是个村里的教书先生,小的从小,就跟父亲学写字。”
薛钰两岁开始启蒙识字,笔都拿不稳的年纪,就跟着薛家家主请的书法大家学写字。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一日懈怠,苦练了这十几年,自然好。
薛钰本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方式。
苏凤仪拿了圣旨后,还舍不得走,一步三回头看了薛钰好几眼后,这才跟皇上行礼告退而去。
乔贵送了长公主出去,回来的时候就被守在门外伺候的崔公公堵住了,崔公公陪着笑道:
“小的看长公主请了旨意走,厂公既手不方便,怎的不吩咐小的?”
乔贵打了个哈哈,笑着进去了。
待乔贵走后,崔公公恨得眼中直冒火,心想:
“哼!都说父慈子孝,你这当干爹的霸着皇上,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下面的人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有你朝我崔爷爷磕头叫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