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亮了,公鸡都开始打鸣了,严将军眼眶发黑,双眼无神,哈欠连天,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沈大将军的书房。
如果能再给严将军一次机会,他昨晚肯定不会嘴欠多问那一句,不仅啥八卦没听到,还被迫被沈大将军留下来熬夜画布防图。
严将军也曾试图反抗:
“为什么是我画啊!你不是回来了么!
而且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我这一天天,你可真是,尽给我派活,牲口都没有这样用的!
我要回家去睡觉!不画了!”
沈大将军心情不好,跟严将军也不客气:
“睡什么睡,我看你是精力多得没处使,闲得慌,来弄城防,弄完再去睡!
沈和还没回来,我要出门一趟,你和邱将军换一换,邱将军守兴和,宣府交给你。
给我守好了,宣府出了事,提头来见我。”
出门?有情况!
刚刚什么都没问出来,严将军也不吸取教训,越挫越勇,笑嘻嘻问道:
“出门干啥去呀?嫁人么?”
严将军的幽默,沈大将军不懂,沈大将军只觉得心塞。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已经做好了坦白的打算,愿意为自己的非分之想付出任何代价。
结果,长公主不需要他的任何代价,长公主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沈权就不信,若是昨晚的情景,在现场的是裴昭明,长公主还会这样不在意,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声?
这么一比,就是他沈权输了。
输了,就要赢回来。
他出门做什么,当然是带兵出门去打左贤王,她连喝醉了都惦记着要砍左贤王,不把他砍了,不是留着给她添堵嘛。
而且也到了杀左贤王的时候了。
北虏五大王庭中,北虏小王子和左贤王实力最强,势均力敌,互相牵制,也互相敌视。
如今北虏小王子身死,左贤王一家独大,假以时日,必定统一北虏,成为大穆朝的心腹大患。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是趁着左贤王没反应过来,趁着左贤王做着称王的美梦时,一举歼灭的时候。
十年前他能孤军深入漠北,杀得北虏王,现在,自然也能杀得左贤王。
沈权眼神幽幽地看了严将军一眼:
“你既然这么空,这次写给朝廷的战报折子,还有找皇上要军粮军饷的折子,都你来写吧。”
让严将军布防可以,让严将军之乎者也写折子,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严将军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折腾出一篇狗屁不通的折子,丢给沈大将军,趁着沈大将军在看的时候,扔了笔,跑了。
严将军走了后,心塞的沈权,连衣裳都没脱,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睡不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权再也睡不下去,到了外间,点了灯,找出一本孙子兵法来看。
情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
一时的失利也无妨,总不能打了一次败仗就偃旗息鼓,再也不上战场。
没有攻不下的城池,只有不努力的将军,身为武将,打胜仗不仅靠武力,靠勇猛,还要靠耐心,和手段。
沈大将军翻开孙子兵法,细细研读起来。
……
比起沈大将军几乎一夜没睡,苏凤仪昨夜却是睡得好极了。
昨日半夜众人都走后,她借着还未完全散去的酒意,一觉睡到辰初才醒。
醒来后,屋内一个人都没有,面对陌生的环境,苏凤仪很是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沈家。
这个时间还尚早,梧桐不在,复杂的发式苏凤仪她自己也不会,便干脆穿了衣裳,简单的拿发带绑了头发,出了屋子。
苏凤仪没想到,这个点,院子里居然有人在,是沈大将军在练武。
沈家的院子,都兼具给沈家两位将军练武用的功能,所以和简静斋的布置,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主要就是空。
空旷的地形,才不会限制沈家两位将军的发挥,不像在长公主府,或许雅致,但雅致到沈大将军连连招都使不出来。
没有地形的限制,沈大将军一套连招使的是流畅丝滑,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极了。
既是赏心悦目,苏凤仪便静静地立于檐下,很是看了一会儿,直到沈大将军发现了她。
沈大将军收了开山斧,笑着朝苏凤仪走了过来。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我\/本宫该走了。”
两人又几乎同时一愣,问道:“殿下\/你要去何处?”
两人再次,都不说话,相视而笑。
过了一会儿,还是苏凤仪先开了口:
“国不可以一日无君,皇上逗留在外,终究不妥。
本宫今日将启程,护送皇上回宫。
沈大将军,便在此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京城和宣府虽不过三百里地,快马一日即至,但一个是当朝长公主,轻易不离京,一个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轻易不入京。
这个后会之期,便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
想到刚刚沈大将军说要出门,苏凤仪又问道:
“不知沈大将军,是要去何处?”
沈权直接了当道:
“沈某要去北虏杀左贤王。
殿下昨日说想去杀左贤王,沈某愿为殿下,杀了那左贤王,殿下可高兴吗?”
沈权翻遍兵书,寻遍手段,最后却发现,没有一条,他舍得用在她身上。
刚刚在院子里练武时,他还在想要要怎样设个局面,来俘获她的芳心。
但当她走出来时,当她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沈权便改变了主意。
既你不知道,我便把我心中所想,明明白白告诉你,把我的一颗真心,完完整整地捧到你面前,请你垂怜看一眼,好不好?
真诚,这就是沈权翻遍古今兵书,踌躇许久后,在感情这条路上,所选择的,唯一会用的手段。
哪怕最后他依旧输了,也无怨无悔。
因为,旁的手段,都不配,不能,也不该,出现在他与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