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之前,北墙根一溜朝南的平房盖好了。靠东两间留着给工人当宿舍。中间三间留着当招待室库房什么的,最西边两间王林自己住。
还在西边搭了简易食堂。食堂的大灶挨着王林的宿舍,中间的墙大舅给改成了简单的火墙。
冬天日夜加班加点,早中晚大灶不停的做饭炒菜烧水,王林的宿舍整天暖和极了。
腊八节,当然少不了腊八粥。
最近车间里白班夜班连轴加班,又有盖房子的泥瓦匠,打门窗的木匠,就请三妗子帮着做饭。
三妗子初五就晒豆子,绿豆、黄豆、豇豆、红豆、花生豆。初八早上五种豆子加上红枣,栗子,小米熬八宝粥。
三妗子边搅和大锅,边教王林,“腊枣是“早”,栗是“力”,就是吃了腊八粥,开春早下力气干活,就能五谷丰登。要做得稠一些,粘糊糊的,粘是“连”,意思是连年丰收。”
长辈们教的认真,王林学的虚心。
中午饭除了喝腊八粥,还吃了荞麦面、雄黄、朱砂、菜叶和兔子血做的丸子,据说吃了能解痘毒。但兔子血不好找,大部分都是猪血。
午休时间,几个未婚的排队等着三妗子给扎耳朵眼。三妗子看王林耳朵也是空的,也让她去阴凉有风的地方站着等。
说“今天扎耳朵眼,腊八姑姑会保佑,不痛不发炎。”王林心想,不疼是因为冻僵了,感觉不到了,好吗?
王林偷偷吐槽,问大舅和姜老头,“腊八就是这样啊?”
大舅抽着旱烟,他以前上过几年私塾,跟着老秀才学过,“她们娘们懂啥呀?就知道腊八粥腊八蒜,扫屋。腊八重要是祭祀五大家神。就是五祭,拜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只是这些年不敢拜了,上面说是封建迷信。”
姜老头表示不赞同,他敢讲真话。“不是五祭,是八祭。拜八腊神。前面两位神是神农后稷,教导耕种的两位大帝,还有始创盖房子的、开路的、划疆界的人,城隍爷。”
“还有茅棚、地头、水井,河堤,水沟,还有猫啊,虎啊,虫啊,这些和种田相关的东西。”
两位各说各有理,谁也不让谁。后来气哼哼,各自写了神牌,买了香烟白酒祭祀各自的神去了。
王林去新房子就看见了墙上贴着五神之位和八神之位两张纸。她哪一张也不敢撕下来,只能用几张画盖住。
宝生从其他生产大队
三妗子腌制腊肉的方法很简单,先把猪肉洗净晾干后,切成一拃长宽的方块放置在瓷坛子里,再用藿香秆、薄荷叶、花椒皮、姜片、八角茴香及食用盐,熬制成“五味香料盐水”。然后把“五味香料盐水”浇在坛子里的猪肉上。
这样的腊肉还头一次见,以前手机刷到的都是干的腊肉。
三妗子拍拍手,“这样腌的腊肉可啦,还能放的住,而能吃到五一节。”
王林说,“妗子,现在买肉现吃,真放到五一早臭了。不过你这样腌,肯定能去腥。”
姜老头想起在林场的时候吃的香肠,“丫头,你上次的香肠咋和我在莱县吃的不一样啊?”莱县香肠口味重,放的大料太多,也太咸了,
王林按照以前的记忆做了一些,五香味的比传统莱县香肠少放了一半盐,香料也减少用量,又加一点点白糖,一点点白酒。
又买了一包麻椒一包红辣椒,炒干碾碎,和切成条的前腿肉混合,用漏斗灌进猪小肠,风干二十多天就可以吃了。
过年之前要各处送节礼,白谷堆村里的干部,各个供销社的的领导,两岔河田世文的同事领导,婆婆家,姥娘家好几个舅舅,王家,这么多人,每人分几根尝尝也不少啊!
又偷偷买了一头猪,做了二百多斤香肠和腊肉。
下水很便宜没多少人要,又买了几副下水。猪头猪蹄大肠卤了给大家加餐。
猪肝也像腊肉一样用香料盐摩擦几遍,晒起来,给俩老头以后当下酒菜。
大舅和姜老头又被抓了壮丁,想想以后他俩喝酒有酒肴了。姜老头说香肠干了好吃,越干越有嚼头。
腊肉香肠挂在盖房时用的木架子上。大家看了忍不住想到做熟以后多好吃,直流口水。
大舅怕猫啊狗啊老鼠什么的偷吃,白天看着。晚上收进去。半干的时候就让放到仓库里锁好门,开着窗户有风就能干了。
王林以为他着急吃 ,“大舅,先蒸几根你尝尝味道咋样,还不太干,再晒几天才好吃!”
大舅哼一声,“你傻呀,过几天就飞了,你看看腌的肉少了多少了?老三媳妇还是手脚不干净。”
王林也知道三妗子每天回家,衣服里都藏着东西。“咱都是一家人,她能拿多少?过几天新屋盖好了,就不用她来了。”
三妗子这样的农村老娘们,说句不好听的,难缠的很,什么叫理?对自己有利的叫理,无利的叫放屁。
本来她就在村里乱说,同样都是表兄弟,咋让宝生管着食品厂,不让她儿子来?都是当舅的,为啥让大舅来看大门,三舅咋不能来?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口子怎么对王林姐弟的。
直到大舅说他来给王林看大门,是白帮忙没有工钱,三舅两口子才闭嘴了。他们可不舍得白白付出。
盖房子做木匠活,不可能找外人不用自己的亲舅,所以才不得不让三舅来。三舅也经常偷偷把木料扔到墙外面,回家的时候扛回他自己家。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三妗子偷着拿点干粮,拿点肉,王林作为晚辈,也只能装不知道,闹出来也拿她没办法。还让姥爷姥娘听见了生气。
过了腊八就是年。大家都开始买年货。
宝生回来,从黑色人造革提包里掏出一把订单,“姐,你看,几个供销社又下了新订单。”
王林接过来,仔细核对了一下生产表,“供销社的订单不能不做,其他人的新订单不能再接啦!到时候完不成,大家都坐蜡。”
机器和工人都满负荷运转了。再多的订单也不能接,如果做不出来,影响别人销售,还得赔偿别人的损失。
新开发的产品第一批出来,就全部送给供销社领导们,让他们试吃,也分给同事朋友,给我们收集一些意见和建议。
反应都很好,订单也很快下来了。新产品利润高,他们作为经销商也愿意多帮着推销。
王涛也打来电话,冬季新款棉服毛衣裤子,已经装上火车了。三天以后就能到达济南。
货还没到,他人先到了。
王涛安排好了货物托运,自己也被爸爸丢上了火车。王大河打来电话通知王林的时候,王涛已经快到济南了。
电话俩王大河严厉对女儿说,“这次回去让他住个一年半载,一个让他回老家陪陪你爷你奶,尽尽孝心。二让你们带着他向社员们学习,体验人情世故,该劳动就劳动,该教育就教育。他马上十六岁了,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像个废物点心。”
“你十六岁的时候啥活都能干,还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是男孩,这么大了,还没有独立。让他干啥都可以,只要死不了,掉块肉也没啥。”
王林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爸爸,你征求过陈姨的意见吗,她同意吗?”
王大林对陈玉竹怎么想的,满不在乎, “老子教育儿子,还要她同意啦?兔崽子上车以后,我跟她说了。她把我儿子惯的娇滴滴和娘们似的,我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闺女,他以后如果当兵,要和很多农村兵当战友,他不了解农村人,怎么和人家相处打交道?让你男人多教教他怎么为人处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海性格太绵软不适合军队。王大林想让王涛延续他的军旅梦想,但又怕他一个城市公子哥,不会揣摩人心,走不远。
军队下层士兵军官还是农村兵最多,群众的口碑对升迁非常重要。
所以把小儿子扔到老家,锤炼他。有爷爷奶奶,有姐姐姐夫,还能出啥事啊?顶多出点力气多干点农活,这些和部队训练的苦相比起来,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
王林马上给田世文打电话,转达了王大河的精神,“你老丈人对你评价很高,让你好好教教你小舅子。”
挂了电话,和大舅交代了几句话。王林拉着姜老头直接坐车去市里火车站,去接王涛。
“这里,这里,亲爱的弟弟,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啊?”王林拉住王涛的胳膊,在他面前很放飞自我。王涛也不像北方人那样拘谨,姐弟俩有说不完的话题,又笑又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姜老头都不敢跟他俩站一起,不知道她俩是姐弟的,还以为她俩是一对,这丫头对着姓田的也没笑成这样。
“姜爷爷好!”王涛赶紧过来问候。
拉着几箱行李,出了车站,李王涛问, “我们现在去哪里?厂子还是姐夫家呀?”
王林想想,“好不容易来一次市里 住几天再回去吧!爸爸让你来体会风土人情,第一站就从了解济城开始吧!”
又瞅瞅姜老头,“姜爷爷可是百事通,大街小巷里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没有他不知道的。”
“姜爷爷,这段时间忙活的呢老人家也累了吧?我们在城里过两天再回去吧。厂里没有大事了,就算赶订单出货。”
姜元辰算是了解王林一点了,吃苦是真能吃苦,干活的时候也是真能干,偷懒的时候也是真偷懒。
就像上发条的闹钟,拧一拧,哒哒走几天,弦没劲就不走了,休息一阵玩一阵,上上弦,再哒哒哒继续干。
拉着这么多东西怎么玩,只好先找个招待所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