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荣领命向东前行,接应出任务的快三刀,与此同时,栓保和震山炮也分别赶往芝河镇和县城,通知那边的守军做好防御工事,尤其是出入县城的人都要详细盘查。
有必要提一下,当时的抗战已经进入相持阶段,华夏苦于生产力和技术落后,物资匮乏,国民政府很大程度上靠米国在驼峰航线的运输补给,加之,派系林立,人心不齐,还有兵将良莠不齐,武器落后等原因,一时间很难取胜,而日本在北上进军苏联,在诺门坎战役惨败后,就南下进攻菲律宾、缅甸等东南亚国家,在战线上拉得很长,加之战争对人员、物资和金钱的消耗,他们就采取“以战养战,以华制华”的策略,从华夏掠夺物资、培植叛国贼,企图以很少的人来管理大片的土地,故此,日军不惜从关东军中抽调部队来打仗。
这种情况下,精于算计的阎锡山处于仿照蒋委员长走“皖南事变”的路子,对八路积极作战,对日军暧昧不清,可八路也不是吃素的,几仗下来,阎锡山反而损失惨重,于是,他便处处掣肘八路,杨振邦因为与八路走得近,也受其掣肘。所以,部队除了提防鬼子渗透的特务,还要防备乔装打扮的汉奸,甚至于阎锡山的晋绥军和混响马也不能不防。
刘景荣这一路走下来也是十分小心谨慎,刚刚过了下岭沟,竟然遇到了一队穿着国军军服的人,他们时不时东张西望,对四周很是警惕,尤其是领头的人,一会儿看前面,一会儿看后面,还不断催促士兵快走。他立即让大家停下,向对面提问:“对面的兄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哗啦”一声,所有人立即找掩体趴下,拉开枪栓,对着刘景荣的方向,刘景荣立马掏出盒子炮趴下,旁边的大李也拿着三把枪对准对面,看这情形,他们显然有点儿惊慌失措,但是领头的上前打招呼,报了番号说:“我们是国民革命军320团3营1连2排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我们刚刚遇到了响马,交了火,损失几名弟兄,现在需要就近回城休整一下。”
“我是是杨振邦所部的民兵9营3连3排的,近期驻扎在这儿,你刚才说的是哪一路响马?”刘景荣详细盘问:“在哪儿交火?兄弟这儿有军医有药,先看一看吧。”
“我们和……”领头的没开口,他旁边的人抢先说着,被他拉过去后,领头的开口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没有报名号。伤员已经紧急处理了,需要去后方医院。哦,对了,有一队民兵和他们交了火,我们才脱身的。”
“民兵?里面是不是有个女的?”刘景荣随即问。
“啊,对对对,确实有一个,还留着短发,一手用刀,一手用盒子炮。”领头的旁边那人立马接腔:“打起仗来可厉害了,咱不服不行。”
“应该就是云姑,收起枪,咱们去接应他们。”刘景荣对下面人说完,随后对领头的说:“好的,谢谢。我们去接应他们,你们快点儿走吧。”
就这样,两拨人就各走各的了。走了没多远,大李忽然给刘景荣说:“排长,320团在前线和鬼子血拼,还被晋绥军孤立,按道理说撑不过现在啊,他们怎么全身而退了?”
“这个我考虑过了,只是你说的事情,咱们没证据,无法证明啊,问人家,谁会承认是汉奸呢?”刘景荣继续说:“如果他们真的撤了呢?咱们这样不也是背后插刀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接到三连长,问明情况。”
就这样,他们没走多远,竟然遇见了一股土匪武装,刘景荣正要去问对方时,忽然听到一声:“前面有情况,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对方不由分说就严阵以待,准备动手时,一道女声厉色质问:“对面的弟兄,是相好的合字还是哪个部分的队伍?”
刘景荣从声音中听出有火烧云的声音,她的女声比较尖锐,让他印象深刻,他连忙站出来说:“云姑娘,是我,三排长刘景荣。”
“是葫芦啊,你们怎地过来了?”快三刀立马走出去,大家一看这情况,立马收起枪,来到路边后,两队并成一队往回走。
“连长,咱早上遇到一队木匠和一队国军,我相互盘问了一下,没啥不对的,只有一点不知道,302团3营1连不是在前线打鬼子吗?现在他们是啥情况?”刘景荣问完,看到快三刀不明就里,他就把今天的情况,尤其是营长的指示详细地给他说了一下。
“302团吗?据说302团人少,敌不过小鬼子人多,加上晋绥军,黑了天和小叔宝背后偷袭,情况不妙,据说全军覆没了。”快三刀继续说:“不过,302团也不是傻瓜,不可能不突围,真要突出来一些弟兄,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们是咋的了?我看你们似乎在追击谁,还有,你们和谁交火了?”刘景荣也是反问情况。
火烧云这才讲了自己的遭遇:火烧云接到隰县战况后,告知快三刀,二人点齐人马立即去查看情况,因为除了永和,就是日占区,大家格外小心,好在当地山林密集,便于藏身,不过,大家也因此走了不少弯路,而且上坡下坡的,确实累人,不过,大家也安全到达阳头乡。
就在大家刚刚找地方坐下休息时,忽然发现东南方浓烟滚滚,看起来是个村子,而熟悉地形的人看了方向和距离就判断出是小后庄。大家也顾不得休息,立即出发,赶往小后庄。
还没等大家进村,就被迎面扑来的热浪和浓烟呛得咳嗽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大家知道火势太大,就赶忙把山林边清理出一片空地,免得村里的火借着风势点燃山林。快三刀和火烧云带人走进村,发现村子里到处是血迹和死尸,所有房间都着了火,就连院墙都给拉塌了。熊熊的烈火下废墟一片,除了风声和燃烧声,再无任何声响,显得周围死寂一片,且让人心惊胆寒。
快三刀和火烧云立马组织大家救火,有取水的、有救火的,还有往外拖拽和搬运尸体的。就这样,脚步声、催促声响成一片,而村里不大,只有两口水井,大家赶快找水桶木盆,准备盛水,还找铁掀挖土灭火。
一个士兵来到一家,到处找不到铁掀,就到茅厕去找,一边找还一边抱怨:“嚯,大火烧着,大粪熏着,可真够恶心人的。”准备拿了铁掀就走。就在这时,身后的茅坑噗通一声,里面冒出一颗占满大粪的脑袋,还一边喊:“救救我!”
“娘啊!”他吓得丢下铁掀,立即狂奔出去,见人就喊:“闹鬼啊,茅房里闹鬼啊……”
“怎地事?你干甚哩?”快三刀见了,过去一把将他拽过来,厉声问:“看我是谁?把话说清楚。”
“当家的……那边……茅坑里……有个……屎尿脑袋,还会……说话哩,不是闹鬼……还能是甚哩?”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吓得瘫软在地。
“怂样子,还亏得你是跟我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尸山血海都不怕,还怕鬼干甚?”快三刀接着,看到有人提桶水路过,他连忙夺过来,问其他人要把铁掀,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来到茅房,他也被熏得直皱眉,赶快对着茅坑就喊:“你是谁?出来!”
“爷爷救我!”一个小脑袋从粪坑里伸出来,快三刀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即一桶水泼过去,小脑袋显出了人样,也把小脑袋呛得不轻,不住咳嗽,他看得出里面是个小孩,还在不停地咳嗽。快三刀放下心,然后命令他:“你出来!”
“我害怕……出不来……”小孩这么一说,快三刀拿起铁掀,把铁锨把递过去,小孩伸手抓住,快三刀很轻松的就把他提出来了。顿时一股更浓烈的臭气熏过来,快三刀忍不住捂着鼻子,对着外面的人说:“再送一桶水过来。”
“好……”有人立即送了一盆水,快三刀给小孩子泼洗了一下,小孩子惊魂未定,被水一冲洗,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哇哇大哭。快三刀连忙把他拉出来,对外面的人说:“不是鬼,是个小娃子,快给他冲洗冲洗。再问问他发生了甚么事。”
大家不太情愿,被快三刀一瞪眼,不等他发火,立即冲过去把小孩带走。也就这时,有个弟兄过来说:“当家的,不好了,水井那儿也闹鬼了,云当家去了。”
“好,带我去。”快三刀说着,就跟着他过去,很快来到一处水井旁,火烧云刚刚拉出一个惊魂未定,浑身觳觫,双脚战栗,嘴唇打颤的小孩,还抱着她轻声安慰:“莫的事,莫怕。”
火烧云虽是土匪出身,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了解她的人都很少惹她,可到底还是个美艳芳华的大姑娘,本就天生丽质的她展现出柔情的一面,对于不认识她的人当然感觉踏实和宽慰。快三刀也是很少见她有这一面,就悄悄过去,对她柔声问:“这是怎地了?”
火烧云抱着孩子往外走,一路告诉了快三刀事情的经过。她带人去打水时,一边发号施令,一边督促着,她说话的嗓门就小不了;就在大家靠近的时候,就隐约听到有小孩的哭喊声,只是因为井里传音显得瓮声瓮气的,听不太清楚。就在大家壮着胆子,摇晃水桶,开始打水时,就感觉水桶不是一般的沉,饶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拉得动,只是越拉越发觉哭声更加清晰,等水桶到了井口,这才发现桶把手上赫然出现两只手,可是把他吓坏了,一把丢下绳子慌忙的喊叫。
有必要说一下,晋中山区的井多为圆形或者六边形,九边形是万不可用的,只有给王公贵胄专供的井才敢用九边形,而且边越多,井口越大。而村里的就是圆形的井口,由于常年使用,井口边已经被绳子擦出不少绳痕槽。原本井口上一般有堵口石,防止孩子或者有人不小心掉进去淹死,讲究一点儿的人家或地方的会井口上面安置辘轳架,既可以提醒他人,还方便取水,而这边没有辘轳架,老百姓就在堵口石上、下两面各开凿出一块把手,上面的是方便人们提起来堵井口,而下面是方便绑绳子的,主要是担心手一滑,连绳子带木桶都掉到井里。而这口井的堵口石就绑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绑着水桶,这才让人想都不想就去提水了,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火烧云过去后,就动手拉出水桶,一看桶上还真趴着个女孩,她不由得心疼起来,连忙抱着她轻言安慰。
等大家好不容易救好火,俩孩子也在火烧云的清洗和安慰中,连哭带喊地说明了情况:原来,村子地处偏僻,不常有人来,有人说红军东征时,找地方休整,发现了这里,老百姓们看他们有枪,以为是来抢劫的土匪,吓得大家连忙跑,没跑掉的紧闭大门,不敢出来。直到一个当官的过来,叫来村长,说明想借村子休整一下,住房给租金,吃饭河水给钱,价格还公道,甚至还愿意给大家干活后,村长都惊呆了,不敢相信他们,但看着他们有枪都不用,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还偏偏要用钱公平买卖,不由得他不信。
于是,村长把大家组织起来,让大家给红军提供方便。起初老百姓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吃饱喝足也许就走了,壮着胆子给他们做饭,吃饭前,每个人都给他们钱,大家一开始还不敢要,随口说着:“来的都是客,客人来了,招待好是应该的,怎地还好意思收钱哩?”
可这些人不一样,一个战士说什么都要给,还把钱丢到一个不用的破碗里,被另一个看到后一通训斥:“老乡也不容易,自己吃不饱,还招待咱,咱有政策,必须给钱,可你怎地把钱丢碗里,把老乡当要饭的了吗?”
其实,老乡没埋怨,小战士纯属无意冒犯,但还是给老乡道歉,大家这才发现,这部队真的不一样。随后,村子就慢慢成了堡垒村。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几天前还招待过一队八路,今天一大早,竟然来了伙八路在村里疯狂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