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一心想着为丈夫报仇,于是假意顺从,求着方培英让丈夫入土为安。方培英长在这穷乡僻壤里头,难得温香软玉,一时乱了心神,便什么都依着她。
她将丈夫埋了后,便找了一处悬崖,脱了自己的鞋子放在悬崖边,伪造成绝望跳崖的假象。
然后逃回家乡。
“可怜我那儿媳是个忠烈女子,她怕路上再遇歹人,划花了自己的脸,回来写了血书,告知我们真相后,便一头撞死了……朝廷任命书下达时,离上任时间很短,这孩子那时候还小,又发了高热,怕路上有个万一,便没带着他一同去,想着等到了那边安定下来,再派人回来接我们……谁曾想,这一去,便成了如今这幅光景……”老妇人声泪俱下。
老翁说话了,“儿媳千辛万苦逃回来报信后,那刘春早已拿着我儿的文书印信去了宛县上任。我们老两口无权无势,还带了个孩子,实在是求告无门哪!后来听说没多久,他便娶了知府大人的女儿为妻……大人,我们穷苦百姓,如何与官府斗?他手里拿着我儿的印信文书,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因为害怕那人寻过来,我们还改了姓名,躲藏至今……如今孙儿长大成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们躲躲藏藏,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吧……听说了那位知府大人已经伏法,我们才敢进京来啊……”
京兆尹一想,也实在是这个道理,就凭许平之在青州做的那些事情,这老两口但凡有那么点沉不住气,他们也得跟着枉死。
“来人,去请大理寺卿,方培英!”
官差很快去了方府。
方培英的腿刚刚接上固定好,京兆府的官差是用担架将他抬来的。
就在他被抬过来的这点时辰,慕卿安已经命人将查到的刘春的底细交到了京兆府,就连他留在宛县的父母,也被一同请进了京。
被抬到公堂之上时,他还趾高气扬的想以腿脚不便为由找个地方坐下,京兆尹岂能叫他如愿,“本官提醒方大人一句,您如今是被告。”
他环顾堂内,那个少年的脸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若不是如今腿还伤着,他定要惊得跳起来!
他是谁!
怎么会和那人,长得这样像!
“刘春!”
“啊?”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如此一来,他冒名顶替的事,便是抵赖不得了!
“你既承认了你叫刘春,那便是承认了你冒名顶替他人做了朝廷命官的欺君之罪,师爷,让他画押!”
刘春回过神来,连忙否认,“不不不!方才本官是腿痛才出声的,并非答应大人的叫喊。”
“哦,那你倒说说,你参加秋闱之时的题目是什么,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事情过去许多年了,本官哪里还记得?”
京兆尹便拿起案上的一张宣纸,念了一段文字。随后问他,“这便是你当年应试的答案,当年你的文采出众,还在殿试之中脱颖而出,得了探花,是与不是?”
刘春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下,便道,“是,正是大人所说的这般。”
“大胆!”一声惊堂木响彻公堂。
把刘春吓得不轻。
“方培英乃是元德三十一年的新科状元郎!”
刘春这回算是知道自己要完了,看到自己远在宛县的父母被人带进来时,他的绝望更是到达了极点。
刘春的父母一上公堂便跪了下来,颤颤巍巍一声不敢吭。
“在你面前的,便是真正的方培英的父母,与他的孩子方远知。当年方培英上任途中遇到山体塌方无法行走,便在你家客居了几日,你数次参加乡试都未能拿到名次,见了方培英便心生歹意,杀人夺印辱其妻,还冒名顶替,上任去做了宛县县令!这是方培英的妻子亲手写的血书,将你的恶行交代得清清楚楚!你还敢抵赖!”
刘春还想争辩,“本官如今乃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理寺卿,你仅凭几个刁民的片面之词,一张不知从何处来的血书,便想定本官的罪,怕是没这么容易!若真如他们所言,本官是冒名顶替的,那为何过去这么多年,才来告发?”
京兆尹按事实审案,也见过不少死不认罪的犯人。
“那你如何解释,你如今的笔迹,与当初科举答卷时的笔迹截然不同?”
刘春低头沉默。
“当年你们居住的小山村,如今还有人健在,需要本官一一传进来,为你们验明正身吗?”
京兆尹掌管京城治安,除了朝廷特意指派那个官邸主审的,其他什么案子都审得。
如今一切证据确凿,他抵死不认也不行。
“方培英,原名刘春,祖籍丰阳县刘家村。父刘狗儿,母张氏翠莲。三人合伙加害前往宛县赴任的方培英,刘春杀人夺印辱人妻,冒名顶替成为朝廷命官,人证物证确凿无疑。刘春所犯罪行重大,当堂杖三十,三日后斩首示众。其父母乃从犯,且包庇其刘春多年,念其老迈,当堂杖十,行刑完毕立即发配黔州,服苦役终身!”
“啪——”惊堂木一响,官差们便有序的敲起了手中的杀威棒。
另有官差上前,搭上长凳,将刘春及其父母押上刑凳,执杖刑。
一时间,公堂之上,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喊,但这叫喊,却越来越弱。
刘春的杖刑还没打完,其父母已经被套上枷锁,拖走了。立即发配便是立即上路,连让你准备行囊的时间都不给。至于能不能撑到流放地,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刘春的腿本就有伤,三十棍打下来,已经去了他半条命,打完还得认罪画押,画完押像条死狗似的,被拖走了,等待着他的,便是三日后的人头落地。
方培英的父母拉着方远知跪了下来,重重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那苦命的儿子儿媳伸冤……”
京兆尹忙起身快步走过来将两位老人家还有那可怜的孩子扶起来,“三位是苦主,本官身为父母官,为百姓伸冤是本分,不需如此的。本官会上奏朝廷,恢复你们官眷的身份,朝廷该出的抚恤也会慢慢补回来。小公子若是想入仕,本官也可以帮忙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