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玉成的话没被太皇太后忽略,相反的,太皇太后直接就让赫舍里玉成将她宫中那几个被她注意到的宫女带到了慈宁宫,宫里好些包衣宫女里头出挑的也都被太皇太后挑中一起进了慈宁宫。
明面上的借口当然不会将那些真相说出来,而是用近两年皇上不打算选秀,所以太皇太后心疼皇上,打算从包衣宫女里头挑几个出挑的伺候皇上,有了皇嗣日后就是正经的妃嫔。
这一番理由自然也是得了康熙默认的,毕竟太皇太后可不会瞒着康熙这么大的事儿。
上三旗的包衣若是都出了问题,那是牵连了多少人啊,那可就不是一句后宫之事能概括的了。
毕竟虽然说是包衣,但是也有许多出身包衣的官员在前朝得用,再加上后宫中也有出身包衣的妃嫔,还不是一位两位,有的甚至生育过皇嗣,还有各个宗室王爷府上的妻妾,也都有包衣在内。
不细想还好,一细想身为上位者的多疑就冒了出来。
包衣这是想做什么?这么多女子进了后宅,怎么可能真的生不出一个子嗣?天长日久下去后宅被那些包衣把控着,只要有一个稍稍幸运些,承袭爵位或者有幸登上皇位,那日后如何,几乎就是能一眼望到底了。
也正是因着顾虑太多,所以太皇太后与康熙才会手笔如此浩大,借着太皇太后为后宫择选妃嫔的由头,牵连了诸多包衣家族。
赫舍里玉成功成名退,告了一状后便一副自己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每日悠闲的很,今日叫人去库房里寻些纱绸花了样子叫底下的小宫女做成头饰,明日去探望探望胤礽,关心一番,后日闲来无事再学学调香的手艺,日子充实的很。
忙完前线忙前朝,忙完前朝忙抄家的康熙看了都羡慕死了,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保成那边都顾不上,本来表妹那里还说好了要寻个好日子先委屈委屈当个庶妃之后大封六宫的时候再封妃,结果也因为那些个包衣奴才闹事儿没时间,就连昭妃那里都忙的要起飞了,结果后宫里竟然还有这么悠闲的人?!
不行,得给她找点事儿干!
康熙琢磨琢磨,又跟太皇太后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赫舍里玉成接手一部分宫权,管着采买,虽然从前采买的确油水大,但是如今清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太皇太后跟康熙两处都清了不少人出去,采买那里如今早就是康熙的人手管着了,就算真有什么油水也不多,再加上赫舍里玉成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康熙松手自然更是爽快。
太皇太后不必说,如今自认为也算了解赫舍里玉成的为人,自然也不像从前那般提防着,昭妃那里么……
昭妃盯着面前一堆账本,叹道:“赫妃这么多年总算是能帮着分担些了,如今正好,你快快把这些东西都送去延禧宫。”
昭妃掌管宫务多年,本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虽说有些忙碌,但也不至于忙的起飞,若不是康熙和太皇太后清理宫内,昭妃也不会这么爽快就将采买这部分的宫权交出去。
如今是不交不行了,再不交昭妃觉得自己都要猝死了,还是爽快的交出去,康熙可是暗示了昭妃之后大封六宫,继后一定是昭妃的,昭妃自然不怕这些。
昭妃身边的人或多或少也都知道昭妃的心思,也见证了昭妃这段时日有多忙碌,所以倒也没有劝阻的。
更亲近一点的,如同昭妃身边的奶嬷嬷和几个陪嫁,则是知晓自家主子是板上钉钉的皇后,自然也不觉得分出去一些有什么。
有舍有得嘛。
昭妃放手的痛快,赫舍里玉成却头疼的很。
“本宫都多少年不沾手这些个事儿了啊。”赫舍里玉成看着面前这些个账本,头疼的很。
一旁的云翠想法倒是不同,在一旁分析道:“娘娘,这宫中最重要的,除了子嗣,便是宠爱,若是二者都没有,那便要看家世,看位份,看手中的权力。”
“您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宫权,就算是懒得打理,也应当打起精神才是,不然日后若是有了小皇子小公主……”
云翠话未说尽,但一个眼神却让赫舍里玉成知晓,并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在宫里有了宫权,那就有人来巴结,没有宫权,即便位份再高在旁人眼里也无足挂齿。
赫舍里玉成叹道:“罢了罢了,你跟青萍两个人把这些分一分,你们两个先查查这些个账本,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
想了想,赫舍里玉成又不想跟昭妃结仇,只想平平淡淡的跟对方维持塑料情,便又补充道:“算了,就查查最近几个月的,旁的随便看看,有什么不对的记下来就是了,不必在这些小事上找事。”
云翠青萍二人自然是低头应是,只要主子没特意吩咐,她们身为奴才的找事儿那就是找死,自然不会特意挑事。
眼瞧着面前这些个账本没了,赫舍里玉成方才松了口气。
那么些个账本,都自己一个人算要是不用金手指那要算到什么时候,怕是眼睛都要看花了,还不如放手叫底下人去做,左右自己也不是以样样都好闻名的,该放手就要放手才行。
赫舍里玉成算了算时间,如今是康熙十六年,继后钮祜禄氏与康熙的最后一任皇后佟佳氏应当都是今年大封六宫的时候册封的,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但是因着这次包衣的事儿,所以时间很可能会退后些许,自己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孕,毕竟胤礽似乎小时候还得过一次天花,应当也就是这两年了。
到时候顺带培养一下感情,也给自己谋划一下,能当贵妃最好,不能也可以用这件事叫康熙知道,太子身边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太子跟他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伤害太子就是抱着想将康熙所有争气的孩子都搞死的念头,让大清无人。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无论是什么老太妃也好,还是什么白莲教也好,都无所谓,甚至都不用挑拨,只需要装作自己是没过脑说了两句话,让康熙用自己的疑心去查,总能查出些苗头。
赫舍里玉成想想这些年自己悄悄埋下的暗手,觉着没有什么不对后方才唤人进来给自己梳了个汉人女子常梳的堕马髻,左右也是在自己宫里头,所以倒也随意了些,只在头上选了两朵鲜花插上点缀一二,也没过多妆点。
延禧宫一时间倒是安静,只暗中赫舍里玉成叫胤礽身边的人都警醒着,尤其要盯紧那些个包衣出身,或是跟包衣牵连甚深的人。
毕竟如今包衣也算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康熙,连带着那些个宗室王爷,统统都开始查那些个包衣这些年做了什么,毕竟包衣奴才包衣奴才,当的是皇家的奴才,贪的也是皇家的钱,只拿一点,那倒也不是不能宽谅,但若是拿了太多,贪婪无度,那就只能动手了。
期间自然少不了那些自家被牵连或是亲戚被牵连又在王府或皇宫的女子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想求情的,殊不知,如今皇室上下一心,早就下了狠心,莫说是一两个女子,就是前朝那些看上去很是得用的朝臣想要求情,也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求情,反倒叫那些个原本还心有迟疑的宗室王爷下了狠心去查,这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明白,宫里那些个流言哪里是夸大了,分明是收敛了。
控制王府子嗣,暗害府中妻妾,甚至将原本身子康健的阿哥格格也给磋磨成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借此想要用健康的子嗣夺得世子之位……
更不用提那些因着抄家抄出来的金银财宝了,里头甚至还有好些贡品,就连康熙都从那些抄家清点出的贡品里看到好些原本报了破损却又出现在里头的东西。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等到那些包衣终于被清算过了,只剩下三两只小鱼小虾的,康熙方才在太皇太后的劝诫下收手。
不收手不行,人手不够用了,再不收手宫里就真的没有可以补上去的了,就连太皇太后都觉得新来这些个人有些不顺心的地方,更何况是旁人了。
康熙想想,倒也是,总归不顺手还能再换,下了道圣旨,将下五旗的好些包衣提了上来,又选了些下五旗的包衣,特允其日后可以参加小选,入宫伺候,而后方才满意的看着如今制衡的局面,放出消息打算大封六宫。
还不等康熙正式下旨,赫舍里玉成就拿着自己早些年辛辛苦苦背着人悄悄准备的牛痘,让人将拦下来的东西销毁了,把牛痘换了进去,打算趁着这个功夫叫意气风发的康熙被打击一下,顺带也是刷刷自己的存在感跟胤礽在康熙那里的信任跟好感。
赫舍里玉成盯着郭安和,低声道:“叫咱们的人,把这个悄悄地放回原处,别叫人发现了不对。”
郭安和擦了擦头上的汗,犹豫道:“主子,这是……”
郭安和是想有个好前程,日后平平稳稳的得了恩典出宫,不是想带着全家找死,此事即便对赫舍里玉成忠心,也难免犹豫几分。
赫舍里玉成低声道:“有人要对保成出手,被我提前放出去的人手发现了,你放心吧,保成的安危我比你要在意的多,你尽管放手去做,把线索多多的撒出去,前朝后宫,那些个看上去安分的老太妃,宫外那些反清复明的势力,还有朝中的朝臣,宫中的后妃,尽管出手,把线索撒出去就不要管,之后咱们的人不要动,就算动,也要以查询保成如何受了暗算的由头去动,知道了吗?”
郭安和知道不是什么掉脑袋的事儿,心里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接过赫舍里玉成给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说:“奴才知道了,奴才办事儿,您尽管放心就是。”
赫舍里玉成含笑,叫青萍进来,笑道:“你去给家里头传信,就说让家里头等之后出事的时候不要管太子,只做出委屈的样子等皇上的话就好,太子不会有事的,本宫在宫里头看着呢。”
“至于理由嘛……”赫舍里玉成思索一番,浅笑道:“就用我担心家里,让你送赏,顺带替我看看父母这个理由好了,你去库房里头多挑些好东西,布匹首饰,不要拘着,四格格也大了,也该出去跟同龄人熟悉熟悉了,还有阿玛额娘跟哥哥嫂嫂,你打小就跟着我,知道他们的喜好,你好好挑挑。”
如今也不是刚入宫中那阵,传个消息都得借着家书的名头送信儿,如今赫舍里玉成在宫中站稳了,传消息也光明正大的。
至于会不会有人怀疑?废话,肯定有啊,但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传了旁的消息,跟能不能打探出来是两码事。
青萍虽然是家生子,但更知道自己是赫舍里玉成的人,所以也并未问赫舍里玉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只低头应是,便退下去挑选库房内的东西了。
等到赫舍里氏得到消息的时候,胤礽那边包衣的人也动了手。
“太子爷,别怪旁的,只怪皇上动手太狠,不给我们活路啊……”太子的奶嬷嬷边说,边狠心的将那被替换成牛痘的痘痂吹进了胤礽的鼻腔内,担心不够,又放了好些在胤礽醒后要喝的茶水内。
不出三日,就在康熙考教好儿子的时候,胤礽便晕倒在地。
康熙急召太医,太医擦着汗小心翼翼的掀开胤礽的衣袖,而后高声道:“皇上!臣奏请封宫!太子爷这是得了天花!”
康熙只觉眼前一黑,看着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带大,但也相差不多,感情深厚的孩子,看着他烧的面色通红的脸,握紧拳头,“太子是怎么得的天花!宫里头怎么能叫他接触到天花?”
太医叹道:“瞧这症状,少说也有三五日了,不然不会起痘,皇上还是要保重圣体才是啊。”
乾清宫内的奴才齐齐跪下,不敢说话。
临时得了消息的太皇太后被赫舍里玉成扶着,太皇太后叹道:“玄烨,你是一国之君,保成是国之储君,也是你亲手带大的孩子,你难过,皇玛嬷也知道,但是如今朝政要紧,若是你出了事,那才大事不好啊。”
康熙咬着牙说:“朕也不是没有得过天花,皇玛嬷放心才是,倒是赫舍里氏,你怎么也过来了?”
康熙冷眼看着赫舍里玉成,心里猜测会不会是赫舍里玉成年岁大了便想对太子动手,日后好扶持自己的孩子,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多年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会说会笑能跟人交流的孩子呢。
最重要的是没人能掌控孩子的性别如何,日后能否长大,是否聪慧。
种种思量过后,康熙勉强算是放心。
赫舍里玉成行了一礼,面上略有些急切的看了内殿太医围绕着的床榻处,而后故作镇定道:“臣妾今日本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但是突闻噩耗,方才陪着太皇太后过来。”
康熙点点头,没在意,而是继续跟太皇太后低声争执着自己能否留下。
最后二人各退一步,太皇太后同意康熙留下,但要求康熙不能近前,而且不能耽误政事,康熙则点头同意,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耽误政事,也尽量控制自己不近前照顾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