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两个人有什么密切交流,倒是也没有,不过就是一个问延禧宫住着怎么样,舒不舒服,有没有什么缺了少了的,有的话尽管找她,另一个说延禧宫住着挺好的,有几样自己不喜欢的打算之后去换一换罢了。
旁的也都是聊些不敏感的话题,毕竟一个是手握宫权的妃嫔,另一个是先皇后的亲妹,聊的太多也不好,相处太亲切反倒会叫人心生疑虑,怀疑两边是不是结盟联手了。
只有不远不近的状态才适合钮祜禄妃和赫舍里玉成相处,再往上那是万万不行的。
赫舍里玉成拜访过钮祜禄妃,坐下闲谈片刻后也没多留,随意寻了个理由便回了延禧宫。
永寿宫距离延禧宫算不上远,再加上赫舍里玉成全程都是坐在步辇上的,所以这么一趟下来倒也不觉着累。
青萍扶着赫舍里玉成下了步辇,一直等进了都是自己人的内殿方才庆幸道:“太皇太后当真慈爱,奴婢还以为三五个月之内娘娘都不能见见七阿哥呢,更遑论是照顾了。”
赫舍里玉成轻哼一声,“慈爱?前朝后宫的博弈罢了,我是代表赫舍里氏全族入宫的,三五日见不到七阿哥还好解释,但要是三五个月都见不到,那我难道长了这张嘴是当摆设的不成?”
一旦赫舍里氏知道宫里头的娘娘接触不到七阿哥,那前朝自然也不会安宁,再加上如今江南那边一直都不安稳,前线又多有战事,前朝和后宫要是再不安宁,那康熙这个皇位坐的也绝对不会稳当。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会在她初入宫中便将太子带来许下承诺,要是放往常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不等上两三个月哪能见到如今宝贵的嫡子,哪能轻易得到可以隔三岔五就照顾太子一两日的承诺?
还不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赫舍里玉成看的清楚,再加上本身也不打算脑抽想什么自己独得恩宠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看的自然清楚。
青萍也回过神来,浅笑道:“娘娘说的是,就是七阿哥日后在延禧宫的住处……”
赫舍里玉成思索片刻,问:“延禧宫除了那拉小福晋住着东配殿之外,宫里头还有旁人么?”
青萍想了想,而后肯定道:“除了那拉小福晋外,倒是没有旁的妃嫔,但是五阿哥每年都要回宫里待上几日,所以虽然名义上那拉小福晋住着东配殿,但是东侧殿往年也都是五阿哥住着,只是待得时间不长,再加上皇上与皇后娘娘都不曾说什么,这才没改。”
赫舍里玉成点点头,“那便将西侧殿连带着配殿都叫人收拾出来,还有主殿的暖阁,也叫人准备出来,如今年纪还小,便先住着暖阁,等日后大些了便搬到西侧殿去住,你亲自去盯着,把那些边边角角的都给包好,我记得我嫁妆里头还带了块白狐皮毛的毯子,也放进暖阁里,等日后学走路时也方便赤脚。”
赫舍里玉成一一说过了后又担心自己有想不到的,便让人去找自己带进宫的两位嬷嬷过去帮着查缺补漏。
“布置的颜色选择清浅的,别选那些颜色艳丽的,免得晃了眼睛,等之后也别点什么熏香,去寻些瓜果来熏熏屋子就是了。”
赫舍里玉成说罢,喝了口茶水,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见过延禧宫里头日后服侍她的奴才,便扶着青鸾的手,坐在廊下,叫延禧宫上下的奴才过来听训。
宫里头一切都是有定例的,像是赫舍里玉成,身为妃位有八名宫女,十二名太监服侍,还有各宫均有的掌事宫女与总领太监,也都是划到赫舍里玉成名下的。
这还是没算上赫舍里玉成自己带进宫的四名陪嫁,两个嬷嬷,要是都算上,那便是二十来个人只负责照顾赫舍里玉成一人。
而这甚至还只是妃位的待遇,更不用说上头的皇贵妃与皇后了。
看着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很是恭敬的宫女太监,赫舍里玉成冷下脸,淡淡道:“诸位也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宫规自然都是熟记于心的,我便也不多说什么,在我手下当差,只忠心二字最重要,若是不忠,那边送回内务府去,若是叛主,那就先打一顿板子,再送去辛者库。”
敲打了一顿,自然也要给些甜枣叫人知晓自己是个出手大方的好主子。
赫舍里玉成抬了抬手,一旁的青鸾便上前一步,高声道:“娘娘仁慈,知道各位家里或多或少也都有些难处,所以咱们延禧宫只要在娘娘手下的宫女太监碰上了家里有难的,在禀了我或者青萍后均可借走白银百两,日后还钱也无需利息!只要忠心做事,月末可多领五两银!年终可多领五十两银!”
赫舍里玉成见青鸾说完了,便示意青鸾将赏银一一下发,而后摇了摇扇子,笑道:“本宫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只要你们忠心,老实做事,每月都有赏银,家里有了困难禀了青萍青鸾也都能借钱解难,只要不犯错,没判主,本宫这儿就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但是如果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还敢判主,那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赫舍里玉成说罢,又对延禧宫的掌事宫女与总领太监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儿?”
掌事宫女行了一礼,柔声道:“奴婢云翠,见过娘娘。”
总领太监打了个千儿,同样带着笑说:“奴才郭安和,给娘娘问安了。”
赫舍里玉成点点头,“今儿一早我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太皇太后说了,往后隔上十日八日的便将七阿哥送来叫我看顾几日,你们两个指几个心细的宫女太监去帮着青萍将地方收拾出来。”
二人均低头应是,赫舍里玉成想了想,又道:“往后宫里头的宫女太监还是要劳烦你们两个管着,你们两个日后月例翻倍,从我这儿走,到时候直接去找青鸾拿钱,内殿里头还是我的几个陪嫁先轮班值守,你们两个这段时日先瞧瞧底下人有没有做事妥帖的,仔细查查,若是合适便也叫到殿内伺候。”
“还有我带进宫的两个嬷嬷,劳烦云翠姑姑指两个机灵细心的小宫女过去照顾一二了。”
二人自然都是一一应下,毕竟他们不怕活多,只怕主子连用都不愿意用他们,那才是没有出路呢。
见二人如今都还算老实,赫舍里玉成方才放心,转身去瞧了眼暖阁,见宫女太监正在两个嬷嬷和青萍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忙着,方才满意的点点头回了内殿歇着。
前朝事务繁忙,所以康熙来了后宫两次便也就继续专心朝政,而后宫也早就习惯了康熙的勤政,再加上或多或少都知道如今前线战事繁忙,所以也没有哪个上赶着挨骂,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各自的殿里头,尤其是怀孕了的嫔妃更是老实,毕竟如今宫里子嗣难养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就连先仁孝皇后都是没了个阿哥而后方才拼命生下来了位皇子,就这还让自己搭了条命上去。
有这么个例子在前,旁的嫔妃自然也都不敢贸然出门了。
毕竟她们也都是尽一族之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送进宫的,不说生个皇子,但起码也要生个公主吧,不然怎么庇佑家族,怎么保证自己日后不会成为孤老宫中的太妃太嫔?
能被送进宫里,且崭露头角的妃嫔,八成都是理智且聪慧的,剩下两成里一成半也都是大智若愚或者虽然不聪明但家里给力能在宫里平安一生的,这最后半成才是看走眼被送进宫里头的蠢货,这样的蠢货往往都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因宫中倾轧争斗而去世或被冷落。
而赫舍里玉成也是依靠家世在宫中平安生存的妃嫔之一,所以入了宫安稳下来后便写了封平安信叫人光明正大的送出宫,半点都没有遮挡的想法。
康熙接到消息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封信而已,能光明正大的送出去就代表没有问题,就算说了些宫里的消息也无关紧要,不需要在意。
最重要的是康熙并没有得到赫舍里氏宫中人脉被动用的消息,所以也不觉得赫舍里玉成能送第二封信出宫。
但赫舍里玉成取了个巧,趁着如今康熙年轻,还没有日后的老谋深算,而宫权大都也只掌握在钮祜禄妃手中,太皇太后年老没有那个精力日日盯着的时候,将第二封信绣在薄纱上,又叫身边的心腹缝进衣物内,借着夹层将自己真正要送出的消息告知家中。
衣物的配色也有讲究,送信的太监脚上穿的必须是黑色的靴子,配着青色的衣裳,这是隐晦告知家中自己安好,一切顺利,若是换了旁的颜色,那便不对了。
所以赫舍里玉成是特意从自己这些年完成任务后积攒的任务物品里寻了个只有三日效果的忠心符,这才勉强放心。
而赫舍里府上见那送信的小太监身上穿的衣裳鞋子颜色,心里放心些许,又听到女儿在宫中身为妃位也如此小心,方才彻底放心,叫人拆了那衣裳,将那小太监请下去休息,顺带将信边看边抄下来。
“父母亲启,女儿于宫中一切安好,因江南与前线之故,太皇太后松口同意女儿十日可将太子接入延禧宫照看一二日,长姐与族中放置宫中人手女儿收拢之余也剔除一二不忠之人,二老只管安心,且待来日。”
薄纱上用褐色的针线绣的家书叫噶布喇与赫舍里夫人放心之余也不免叹息。
“宫里落钥前公公就要回去,你快寻几个忠心的将咱们的话绣上回给娘娘。”噶布喇边说,边叹道:“也是家里对不住她,你去拿五万两银票,叫娘娘在宫里莫要担忧,只要娘娘跟七阿哥在宫里头安好,赫舍里氏就不惧这几年沉寂。”
赫舍里夫人擦了擦眼泪,点头应下,寻了两个跟在自己身边五六年的家生子来绣家书,自己则是去拿了五万两银子并两个铺子的契书,打算之后叫人一道送进宫里头。
宫里对于书信药物刀具一类管束极严,但是宫外或者宫里送些银钱和赏赐却是基本不管的,毕竟总有些自己不受宠家里还心疼的妃嫔,宫里总不能眼睁睁叫这些人被克扣死,再加上大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也没人拿这些说事,不过是充耳不闻罢了。
毕竟就连太皇太后如今都受着蒙古的银钱,更遑论是后宫嫔妃了。
将绣满家书的纱重新缝进衣物之内,而后那小太监便拿着明面上的家书与赫舍里送进宫里的银钱回了宫里回话。
宫门值守的侍卫早就被青萍打点过,如今见那小太监拿了这些银票入宫也不过是感慨一声赫舍里氏财大气粗便细细检查起书信来,见没什么问题方才放人入宫。
那小太监没敢耽误,进了宫一路快走,等到进了延禧宫后方才放松下来。
赫舍里玉成令青萍守着门,自己推开窗,靠着窗看着纱上的家书,见家里也一切安好,只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跟七阿哥,而后叫人抬了香炉近前,将纱燃了个干净,而后方才有闲心叫人将银票收起来记好账。
青萍低声问:“娘娘,那拉小福晋说要给您请安,您瞧?”
赫舍里玉成当前心情正好,便随口道:“那就请那拉小福晋进来吧,你去搬个椅子过来,叫人上茶。”
青萍颔首应声,片刻后便引着一位身穿青色常服,穿着清雅的女子入内。
“给赫舍里妃请安,娘娘安。”那拉小福晋如今瞧着并没有日后身为四妃的风光,反倒是因着唯一的儿子养在宫外,眉眼中满是忧愁。
赫舍里玉成点点头,“起吧,坐下说话。”
那拉小福晋小心翼翼坐下,含笑道:“先前就想过来给娘娘请安,但娘娘说这几日忙碌,妾便想着过上几日再来,不知是否打搅了娘娘?”
赫舍里玉成摸了摸手上的玉镯,“打搅倒是没有,若不是那拉小福晋今日过来,本宫过上一两日也是要叫人去请你来一趟,商量些事。”
那拉小福晋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只能心里祈祷不是什么坏事。
“先前本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说了,如今七阿哥越发活泼,她老人家打算将七阿哥送到我这个姨母处叫我照看一二,虽不是常住,但也是隔上几日便要过来。”
见那拉小福晋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赫舍里玉成又道:“倒也不是说叫你换个地方住,七阿哥如今年幼,本宫暂且将暖阁收拾了出来,日后大些便住着西侧殿。”
那拉小福晋脸色好看了些,笑着追问:“那娘娘的意思是?”
赫舍里玉成解释道:“本宫的意思是,先前忙着忙着便忘了,如今五阿哥也慢慢大了,日后等到要入学的年纪早晚都是要回宫的,之后本宫打算禀了皇上,叫你搬到东侧殿去,日后大阿哥活动的地方大些,你住的也宽敞些,你觉着如何?”
那拉小福晋心里嘀咕了两句,担心这是什么陷阱,但又拒绝不了这从东配殿搬到侧殿的诱惑,最后咬咬牙起身谢了恩。
不论这位娘娘打算做什么,到手了的利益才是自己的,至于旁的,慢慢筹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