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此时对这些人产生了好奇,不仅仅是无忧,还有阿三,那两位姑娘。这些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他们和知府又有什么血海深仇。
老大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随即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本来这是我们这些人自己的事,我们打算将这件事带进棺材的,可是各位都这样好奇,那我只好讲一讲了,也好让各位看清楚,你们觉得爱民如子,与民同乐的知府,是怎么的禽兽不如,怎样的豺狼虎豹。”随即就开始了他们的回忆。
老大和这群人,原先都在深山一个偏僻的村庄隐居,他们生活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和外界联系,只有在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时候,才会下山和外界接触,因此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有一天,老大和几个人去后山打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洞穴,进去之后发现是一座墓地,在里面发现了好多金银珠宝。
随即他们取了其中的几件珠宝,将洞穴重新封住之后,回到村子里和一些老者商量如何处置,有人建议将珠宝放回去,因为那是墓地里取出来的东西,不太吉利;也有人建议将珠宝统统取出来,给每家都发一些,可以用来补贴家用;还有人建议,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将这个事告诉官府,看他们如何处置。
最终,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告知官府,看他们如何处置。
于是乎,老大就带着几个人和取出来的珠宝,到了当地衙门,接待他们的正是此时的知府,当时他还只是当地的县太爷。
刚开始县太爷看见他们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以为他们几个人是骗子,准备招呼衙役将他们轰走,直到老大他们将珠宝取出来,县太爷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些物件,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着,对他们的态度也180度的大转弯,开始好酒好肉的招呼着,时不时的问着墓地的具体位置。
老大他们担心,地方太偏僻,官府不好找,于是自告奋勇的说可以为他们带路,于是乎,他们被安顿在了上好的客栈好好休息。
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县太爷就带人来找他们,准备动身去墓地。
老大看见他们都穿着平常百姓穿的衣服,没有穿官府的服饰,有些疑问,问了一下,县太爷说为了避免招摇过市和安全起见,穿平常百姓的衣服更方便些,于是便也再没有怀疑。
一直走到第二天晌午,他们才回到村子,村子里一下来了好多陌生人,村子里的人都比较好奇,都出来观看。
稍作休息后,县太爷说他们时间很紧急,必须马上赶回去,于是老大就挑了几个精壮小伙陪着县太爷,和他一起去后山墓地。
很快就到了后山的墓地,当墓地打开后县太爷他们一群人眼睛都直了,一直在墓地里兴奋的乱喊乱叫了好久,才恢复过来,随即将财宝之类的东西都装车安排妥当,和老大他们说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太久,然后就匆匆的走了,也没有再回村子里。
总算这件事告一段落了,老大他们也没有太在意,也就按部就班的开始自己的日常生活。
一直过了十几日后,在一个日落时分,村子里突然来了一群官兵,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吵,大家都出来看,领头的就是前几日来的县太爷,老大他们赶忙出去迎接。
“大人,今日到此何事”,老大问道。
县太爷一抱拳说道:“蔽村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我已将珠宝的事告知知府,知府知道后,特意派我前来慰问大家。”说罢,招呼后面的人将马车上的美酒佳肴都搬了下来,然后招呼村子里的人,前来领取。
老大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人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县太爷随即说道:“这是你们应得的,不用客气。”随即招呼后面的人将一个牌匾抬了过来,上面洋洋洒洒的提了“古道热肠”四个字。
村子里的老者见状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纷纷说道,都是自己当初建议告知官府,现在才能得到官府的褒奖,甚至送上牌匾,以资奖励,与此同时,对当初建议不告知官府的人,嗤之以鼻。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大家架起了篝火,在村子里的广场上,载歌载舞,一起庆祝。
县太爷和村子里的人一起享用着美食美酒,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一直到了后半夜,老人和妇孺早已回去休息,大家都有些醉意,随即就席地而睡。
突然老大被阵阵的马蹄声惊醒,想要起身,身体却软绵绵的无法站起来,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是模糊的感觉到好多晃动的火把,随即就是哭喊声,伴随着空气中传来的肉体被烧焦的气味。
很快他的周围也燃起了大火,他感觉到火苗在慢慢逼近,身体越来越热,他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挣扎了好久,身体只是向前蠕动了一下,他想叫出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最终火苗窜到了他的身上,肌肤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脸埋入地下,随即就昏死了过去。
外出打猎的村民,终于猎到了一头野猪,他们将猎物收拾妥当,一遍唱着山歌,一遍往村子的方向走着,心里都盘算着,这么大的一头野猪,这下又可以开一个篝火晚会,大家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慢慢的离村子越来越近了,他们看见村子的方向浓烟滚滚,而且空气中夹杂着肉类被烧焦的气味,使人感到恶心。
他们都停止了歌声,加快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们越走越快,到最后都跑了起来。
当他们到达村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呆掉了,有的人瘫坐在地上,有的人趴在地上呕吐,眼前的景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整个村落现在都已变成了焦炭,在村子的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被烧焦的尸体,还不时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他们的脑海中反复重现着离开时的场景,那时整个村落还错落有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转眼间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他们之中有的人受不了这种刺激,一瞬间神智变得不清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就发疯似的跑掉了。
此时老二强忍着泪水,对大家说道:“逝者已逝,大家节哀顺变,快起来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我们一定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犯下的这滔天大罪。”
经老二这么一提醒,老三他们才互相搀扶着起来,强忍着泪水,在广场上一具一具的查看,具具皆是父老乡亲、亲朋好友。
看到他们死前挣扎的模样,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下来,时不时的有人抱着尸体痛哭流涕,想必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家人。
就在此时,老三看见一具尸体和其他尸体的位置不太一样,尸体背面虽然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尸体脸部基本都埋入了土里,尸体双手五指也紧紧的扣进了土里。
老三过去将尸体稍微侧翻了一下,发现正是老大,脸部被高温的泥土烫的已经溃烂,幸运的是还没有被烧焦,老三手搭在鼻孔上试了试,还有微弱的气息,随即大喊道:“快来这里呀,老大在这里,老大在这里,还有气。”
随即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将装野猪的马车清理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老大放上去,老三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去附近的村子里找郎中去了。
这一晃就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老大一直昏迷,高烧不退。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老大总算捡回一条命,只是整个身体都被重度烧伤,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终于老大可以在其他人的搀扶下走路了,在老大的强烈要求下,老三他们搀扶着老大回到了村子。
村子里的尸体都已经被埋葬了,好多人被烧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于是被合葬在了一起。
老大看着这一座座坟墓,不禁眼泪流了下来,其他人也不禁流下来眼泪,此时老三一边哭着一边问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们刚离开的时候都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这到底是谁干的呀,我们一定要报仇。”
老大想了想,突然问道:“老三,你们在收拾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多余的,不是我们村子的尸体。”
老三挠了挠头,说道,“大哥,当时好多尸体烧得啥也看不清了,再说你也知道,我这脑袋,能数到十几就不错了,那么多,我也数不过来。”
老大心里想了想也是,随即目光转向老二。
“大哥,当时尸体确实烧得啥也看不清了,但是最后清点下来,数量确实比我们村子里多了十几具,而且有的尸体上有明显的刀伤,特别是老人和小孩身上。”老二随即应道。
老大听了之后,哦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久之后,老大还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老三等的有些焦急了,可是又不敢打断老大的思绪,急着一直在那踱步。
终于,老大回过神来,对其他人说起当日的事来,说罢之后,目光转向老二,“老二,你平时心思比较缜密,你来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大哥,我也不能确定,不过知县那拨人,应该有很大嫌疑。”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尸体又多出来了十几具,我前面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知县那拨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量。”老大说道。
“老二,你们有没有去报官,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应该来人了吧。”
“大哥,你一直昏迷着,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暂时还没有去报官,想着等你清醒了,我们了解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再做商议。”老二应道。
“好吧,这样也好,毕竟牵涉到官府的人,贸然报官的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说罢,老大突然咳嗽了起来。
老三急忙过来将老大扶住说道:“大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讨论这些事吧。”
老大看了看大家,随即在老三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回去。
又过了大约两个月有余,老大身体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准备去官府那边鸣冤击鼓。
很快,老大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县衙,可是一直无法进去,直到给门口的衙役塞了二两银子后,才进入了大堂,可是到了大堂才发现,这边的知县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一个了。
老大将他们的遭遇讲于知县后,谁知知县不但不替他们伸冤,反而一顿乱棍将他们打了出来,说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污蔑朝廷命官,让他们到告示墙上去好好瞅一瞅,前任知县因为剿贼有功,已经荣升知府了,怎么可能死在他们那里呐!
老大他们也被打的莫名其妙,从县衙出来后,直奔告示墙,当读完告示内容之后,老大心里的谜团终于揭开了,然后恶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自嘲道:“可笑我还以为他已长埋地下,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可怜我那父老乡亲,无端端的做了孤魂野鬼,到死也不知道为何。”
说罢,颓然的坐在地上,没有了一丝生气。
老三目不识丁,看着告示墙上的红榜,再看老大现在的样子,急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老二看了看告示的内容,也将故事的经过猜了个大概,随即蹲下身来,拍了拍老大的肩膀安慰道,“大哥,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怪人心难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老三此时看着两位哥哥在那说来说去,自己却啥也不知道,急的直跳脚,呛声道,“二位哥哥也太过分了,我这都急的掉眼泪了,你们倒是好歹告诉我一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说罢气呼呼的别过了脑袋。
此时老大和老二才想起来,原来老三不识字,随即老二将公告内容给老三讲了一个大概,老三还没听完,就气的大叫起来,“这狗娘养的知县,人面兽心的家伙,看老子去剐了他。”说罢,就气冲冲的要往县衙去。
此时路人都被老三的举动吸引了过来,围观了起来,老二连忙将老三拉着,低语道,“你这毛躁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改,你这样一闹,如果将官府的人引过来,我们如果都被抓进去了,还怎么报仇讷。”
老三,气狠狠的道,“来了正好,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正好让他们给我们死去的父老乡亲们陪葬。”
“快住嘴,我们走老二,让这厮在这胡闹吧。”说着老大自己挣扎着起身,准备离去。
老三见老大生气了,赶忙过来扶住老大,讪讪的说道,“大哥,我就是过过嘴瘾嘛,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嘛。”
“老三呀,你真的应该学学老二,处事太鲁莽了,以后会吃亏的。”说罢,三人就快速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快速散去了。
后来,他们又多次打探,才知道当初的知县回来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谎称他们的村子里居住的都是前朝余孽,意图造反,然后他略施小计,将他们村子的人一网打尽,这才受到官府的嘉奖,荣升知府的。
老大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找了好多官府鸣冤,但无一例外都说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污蔑朝廷命官,被一顿乱棍打了出来。
实在没有办法,他们才出此下策,准备自己刺杀知府,为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可是这个老贼,谨慎的很,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就鸣锣喝道,实在找不到好的机会下手。
老大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好巧不巧却刚好被无忧给破坏了,也难怪老三他们愤愤不平了。
听完他们的叙述,小姐和丫鬟她们早已泪流满面,即使是阿三他们那波人,也眼含泪花,只是强忍着没有留下来。
无忧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也变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他的世界观里,朝廷命官就是那种明镜高悬,为民请命的形象,可是在老大他们的描述中,朝廷命官居然变成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的禽兽,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世界观有些崩塌了,他现在急需一个人给他安慰,告诉他老大说的是错的,是骗人的,他一直以为的才是对的,可是现实却是,老大那面目全非的脸颊。
就在他们都还沉寂在老大的叙述中的时候,外面放哨的人冲了进来,跑到老大跟前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又出去了。
老大看了看大家,然后抱了抱拳说道:“今天大家能相遇也是缘分,所谓不打不相识,前面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大家原谅,青山不改,露水长流,我们就和大家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就带着他们这一批人冲了出去。
不一会,枫眠就带着官府的人赶到了,还有南宫伯父。南宫伯父一进来,就急切的喊道,“俪儿,俪儿,你在哪里?”
随即那个丫鬟大声应道,“老爷,老爷,我们在这呐。”一边应着,一边牵着小姐往老爷的地方跑去。
无忧此刻才知道,这位小姐,原来就是南宫伯父的千金,就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自己已有媒妁之约的未来夫人。
无忧前面的尴尬、无奈,此刻已经被抛诸脑后了,他变得有些沾沾自喜,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我那指腹为婚的夫人那,原来已经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然后疾步走到南宫伯父面前,深鞠一躬,恭敬的问道:“世伯近来可好?”
南宫瑾看了一下,说道:“世侄,怎么也在这里呀,我听说这帮劫匪凶悍的很,有没有受伤呀,哎呀,看你这嘴角的血,伤的重不重呀。”
无忧一抱拳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不碍事,不碍事的。”
此时,丫鬟嚷道,“老爷你好偏心呀,也不问问小姐和我怎么样了,怎么先问起外人来了。”
南宫瑾笑了笑,随即就转过头去。
此时枫眠也过来了,急切的问道,“少爷,你怎么样了,没事吧,老爷很担心你,叫我赶快带你回去,这里鱼龙混杂的,很危险的。”
无忧心里想了想也是,于是准备去和阿三他们打个招呼就走的,一抬头才发现,阿三他们那一伙早已不见了,看来是已经走了。
无忧顿了顿,然后又给南宫瑾打了一个招呼,扫了一眼小姐的方向就恋恋不舍的走了。
回到家里,父亲早已在门口等他,进去之后,免不了一番责备,责备过后,无忧将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父亲,然后催问父亲道,“爹爹,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知府真的是那样的人,如果是真的,那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令狐洵望抬头望了门外一眼,将门关好后,对无忧缓缓的说道:“忧儿,这件事,为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种事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掺和,免得惹火烧身,你母亲一直希望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就好,我也是这样希望的。”说罢就自顾自地走了。
无忧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眼满脑子就是老大描述的那些情景,索性也就不睡了,偷偷跑到枫眠的房间那,将枫眠叫了出来,然后将遇见的事都告诉了枫眠,问枫眠怎么看这件事。
枫眠听了之后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然后安慰无忧道,“少爷,你还是听老爷的话吧,这些事归根到底和我们无关,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呐,你就不要再参与这些事了,也不要再想了,早点休息。”说罢将无忧送回了卧室,然后自己就回去了。
无忧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