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怡前身的记忆里,有那些精力旺盛的本家娃崽、经常欺负他们这些家境相对不好的饿死鬼病恹恹的娃崽们的印象。
前身遇到他们时,都是主动地退避三舍,不敢招惹他们,更不敢与他们一起玩,他们也不会与自己这些穷娃子玩。
方子怡本能地走向那群精神恹恹的娃子们,天然地感觉他们才是盟友。
那些精神恹恹的娃子们,见到方子怡,也是主动地给方子怡让出一个蹲位。
方子怡笑笑,挤进那个蹲位,蹲了下来与他们聊天打屁。
一位跟方子怡年纪差不多大的娃子问道:“一鉴,你早上是不是落到了水塘里?你奶不是不让你出来玩了吗?咋又跑出来了?”
灵魂三连问,方子怡还没有答,就又听人问。
“真的?咋落水的呢?快给俺说说?”
有不知道早晨方子怡落水之事的娃子问道。
“想学大人钓鱼呗,失脚掉下去的。”
有个娃子老气横秋地道。
“啊,是不是这水塘里有水鬼,被拖下去的?”
另一个头有些大的娃娃惊呼道。
“不会吧,这水塘里有水鬼吗?一鉴,你在水中有没有见到过水鬼?”
一个月份比方子怡大的同年道。
……
这群娃崽们,被一人挑头说起方子怡早晨落水的糗事,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议论起来,还脑补着各种画面和问题,问得方子怡哭笑不得。
方子怡想努力变成方一鉴,尽快地融入他的童年生活中去,只得强忍着代沟的差异,耐心地听着他们胡扯,既不与他们争论,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落水。
娃崽们正说得起劲时,被一个小名叫青牯佬的男娃崽打断了。
“哭闹鬼,听说你早上被水塘里的水鬼拖到了水塘里,怎么没被淹死球掉?”
方子怡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哭闹鬼?
还有,这青牯佬,自己跟他有仇啊,说的话如此的杀人诛心啊!
换成前身,肯定是忍了,甚至见到他就跑,躲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的方一鉴,灵魂里驻的可是16岁的方子怡,虽然暂时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但是看过不少玄幻年代文的他,结合前身的永远也吃不饱的生活现状,大体也能猜到如今是一个怎样的年代。
青牯佬,记忆里有印象啊,就跟前世与他有冤一样,处处看他不顺眼的娃崽。
青牯佬家跟他家同住一直屋,青牯佬家在下厅。
青牯佬的大名叫什么,方一鉴的记忆还真没有。
只知道青牯佬已八岁,在大队小学上一年级,比前身大了两岁。
青牯佬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小名叫七七,12岁,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小名叫新当俚,4岁。
青牯佬的爹小名叫虎牯佬,在县养路班扫马路。
青牯佬的娘,小名叫黄狗,还有一个像奶奶谭世珍一样极为护犊子的奶奶叫溧蓝婆婆。
不过溧蓝婆婆可比前身的奶奶谭世珍厉害得多了。
因为她凶起来不讲理,而谭世珍奶奶虽然也护犊子,但是一般情况下,是非常明事理的。
溧蓝婆婆虽然与奶奶同辈,同是方氏族人,但两家已出了五服,血亲相对远了些。
由于虎牯佬在养路班扫马路,是国营单位的工人,吃的是皇粮,每月还有三十几块的工资可拿,青牯佬的家境在方家祠堂属于上等人家,地位可以和生产队的队长、副队长、副业队长、民兵分队长、会计、保管、生产作业组的组长等干部们平等地排排坐,甚至更高一点,因为有钱嘛,在贫穷的族人面前自然是高人一等了。
青牯佬经常欺负族里的穷娃崽们,当然包括方一鉴了。
为护孙子,谭奶奶跟溧蓝婆婆没少吵架,不过,每一次谭奶奶都是落了下风,因为谭奶奶心善,嘴里骂不出恶毒的语言。
影响到方一鉴也怕了青牯佬。
因此,两家虽然住在上下屋,却来往不多。
也不是没有来往,毕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两家主事婆婆吵得不可开交,但两家媳妇还是有不往的嘛。
主要的是溧蓝婆不让自己的家里人与谭世珍一家来往。
但黄狗比较会做人,与腾秀勤颇有来往。
经常歇工吃过晚饭,洗完澡后,当有族人聚在谭奶奶的灶屋里讲古聊天时,黄狗就会抱着小女儿新当俚主动地凑上来,才不管你要脸不要脸,这让善良的谭奶奶一家也是很无奈啊。
方子怡前身经常肚子饿得受不了,每天早上,锅里的水还没开,米还没下锅,就开始哭闹,这事住在同一直屋的下屋青牯佬一家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溧蓝婆就给方一鉴起了个外号叫“哭闹鬼”。
刚才青牯佬就是这么叫方子怡的。
青牯佬不缺营养,年纪又比他们大,居高临下地站在蹲着的方子怡面前,显得特别“人高马大”,其他的穷娃崽们本能地站了起来,并往后退了几步。
方子怡可没有退,他也站了起来,眼睛逼视着青牯佬,不再躲着他。
他可不再是小屁孩方一鉴,灵魂里驻着的可是方子怡,被一个小屁孩吓倒,他还要不要面子啊?以后在这些穷娃崽们面前还怎么混啊?
他现在好歹是一个有修为的人,可不惯着青牯佬如此仗势欺人的小霸王,再说,青牯佬在如今的方子怡面前,有什么狗屁势可倚仗?
方子怡冷冷地盯着青牯佬,喝道:“你想干什么?叫谁哭闹鬼呢?”
青牯佬愣了愣,眼睛眨了眨,?,这画风不对啊,不是,这哭闹鬼看见自己来了,不是要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吗?
今天他怎么反而朝自己瞪眼质问了呢?
尽管方子怡站了起来,但个头与青牯佬一比,仍然还是矮了点。
青牯佬只是愣了愣,并没有真怕了方子怡,因此,还是霸道地想伸手去抓方子怡的衣领。
方子怡就算没有修为,凭他16岁的灵魂,前世打架的经验,能被青牯佬抓住,那真是见了鬼。
他轻轻地侧转身子,便躲过了青牯佬的一抓,然后闪电般地叼住青牯佬的一根手指,轻轻地一拗,注意,是轻轻地一拗,没怎么用力,青牯佬就哇哇地叫起来,“痛痛痛……”
方子怡可不理他的哭叫,仍然不敢太用力地踢了他一脚……
青牯佬便如一个滚地葫芦地倒在地上,翻滚着嚎叫。
刚才并没有跑远的穷娃崽们,见方子怡战胜了小霸王青牯佬,便又纷纷地跑了回来,围着方子怡转,各种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从小嘴巴里往外嘣。
青牯佬的哭叫声,自然也引来了那群精力旺盛的娃崽们。
这群娃崽中,有同样是在县养路班扫马路的方敦拔的儿子大马路客,八岁,与青牯佬是村小学同班同学。
有爷爷在国营煤矿当炊事员的小马路客(与方敦拔的儿子起了一样的小名,因年龄小一岁,就叫小马路客),七岁,没上学。
有生产队长方臻明的小儿子基仔古(小名),七岁,没有上学。
有副队长方臻树的小儿子方林林,七岁,上小学一年级。
有生产队会计方福寄的二儿子太阳星,七岁,没上学。
有生产队保管燚珍婆的小儿子土福仔,八岁,上一年级。
有民兵小分队队长方臻牛,外号看牛佬的小儿子耿佬,六岁。
他们天然地站在青牯佬一边,为青牯佬助威,与方子怡他们这群穷娃崽对峙。
这些小屁崽们,小小的年纪竟然就懂得“只讲立场,不讲是非”的处世智慧,真是让人醉了。
小小的生产队,就产生了“权贵阶层”,凡父母爷们在生产队有一官半职的娃崽,和经济上比较富裕的娃崽们,就懂得结盟在一起,共同欺负贫穷的娃崽们。
“这……果然是天然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这个阵势,让穿越而来的方子怡也是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