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因体内那半枚灵丹,意识渐渐恢复一些。她见无为和阮玉缠斗不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让开!”。
无为手中紧紧握着灵泽,剑尖已扎入阮玉右侧肩头。阮玉左手紧紧握着剑身以免它穿肩而过。无为则丝毫没有懈怠,他似乎将所有的力量此刻都集中在了剑上。
魔界阴郁气息压制了阮玉体内大半灵力不能施展,刚才他经与消香打斗几乎灵力耗尽,眼下与常人并无分别,根本不是无为对手。
他左手手掌和右侧肩头的鲜血涌流不止。但为了保全落雪,他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无为伤害她。
“……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够忍心杀她!”。
他每说一个字,伤口处的鲜血就会往外流一些,他一双剑眉紧蹙不展,脸色惨白,用力才将喉间的腥甜压了下去。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如何不用你来管教!!”。
无为言语中透着愤怒和慌乱,玄灵道长的死给了他不小的打击。实际上,他怨恨的是自己。他怨自己没有保护好玄灵,怨自己没有两全的办法保护落雪。这种种情绪在此刻纠缠,在他的脑海中乱成一团,他无处可以宣泄,只能将所有的力气使在这剑上。
“师兄……阮玉……”。
落雪逐渐看清楚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她想劝解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湖面之上身不由己。她挣扎着想要逃脱,可不灭灯的力量与魅魄纠缠不休,使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别急,你很快就会自由!哈哈哈!”。
不灭灯的意思是要将魅魄从她体内抽离,到时候她就没有用处,不灭灯自然不会再为难她。然而,魅魄已经将她一半魂魄吞噬,此时若是分离,她必死无疑。
可是不灭灯却不知如果她死了,即便魅魄被抽离出去,也再无苏醒的可能。魅魄所蕴藏的能量不久之后就会消散殆尽。
为了生存,魅魄不愿离开落雪,所以它与不灭灯竭力相抗。这两种巨大的能量在落雪体内僵持不下,让她几乎没有办法承受!
“阮玉!救我!!!”,痛苦之中,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痛苦悲凉。
岸边,阮玉听到她的呼喊,脑海里忽然影光闪动,那是如霜死在他怀中的情形,此刻不知为何出现。
“别忘了霜儿”。如霜惨白的神色如此清晰,如此真切,他心中揪扯着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可无论如何,不管是如霜还是落雪,他都不会让悲剧再次上演。
落雪还在痛苦中挣扎,他强忍着心中悲痛,却忘了身上的伤,他左手用力一握将剑从右侧肩头拔出。
无为惊诧,一时没了反应,呆呆地看着他。
阮玉看向落雪,安抚着:“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此生会护你周全,我说过要娶你的!”。话不及落地,他冲着湖面而去,只留无为不知如何。
湖面上,落雪血骨上的鳞片越生越密,那种撕魂裂魄的痛让她无以承受:“啊!!啊!!阮玉!!救我!”。
阮玉悬空在她面前,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鲜血不断涌出嘴角。他忍着疼痛,右手伸向落雪,用力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不灭灯的力量太大,他尝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快要抓到落雪的手时,就被不灭灯击退。
落雪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遍体鳞伤的阮玉,心痛不已:“算了吧,你救不了我”。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说话间,阮玉嘴角的鲜血也越涌越多,再这么下去他真的就必死无疑啊!
落雪不忍看着他因自己而死,她狠了狠心道:“放手!你救不了我!”。
“不,我可以!我说过会保护你,也会娶你!”。
恍惚间她有些心动,但为了阮玉的安全,她道:“可我爱的人不是你!”。
落雪的话让他忽然怔住,他的心被死死地揪扯着,眼中含着泪水,声音颤颤巍巍:“你…你说什么?”。
“求你!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一时间,湖面上红色光雾和玄色光雾在她身上缠绕激烈,两股强劲能量越积越大,直到极点瞬间炸开。
阮玉毫无防备,他已耗尽体内所有灵力,刚才落雪的话击碎了他仅存的意志。这一击对他来讲无疑是致命的。
紧接沉重一声,他摔落在岸边。可他的目光仍然投向湖面上被红光缠绕的落雪,他伸手想要触摸,却在抬手间合上了双眼!
看着阮玉在自己面前死去,落雪一声嘶吼:“不!!”,伴随声响红光笼罩了整个湖面。
不灭灯终究没能胜过魅魄。这一次落雪保住了性命,她一身红绸长裙飘落在岸边,看着身旁阮玉的尸身,她趔趄几步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为见她安然,便上前搀扶。落雪回头看着他没有一句,只是吐了大口鲜血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永春阁湖心那朵冰莲的花瓣也只剩了一片。百草匆匆跑来,他推开房门叫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还在睡梦中的捣药忽然被惊醒,她猛然坐起身看着百草:“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尊上出事了?!”。
“不是尊上!是……”。
捣药只听到此处,不等百草再细说,她便舒了舒筋骨,懒懒道:“不是尊上就好”,说罢,躺下又要睡。
百草急得不行,将她的被子撤去,拉着她就往湖心亭走。
“你慢点儿,我的鞋还没穿好!!”。
“快,要出大事了!”。
她被百草一路拽到了湖心亭,等她将鞋子穿好,皱了眉头怒气道:“这一大早的,你慌慌张张到底为何?!”。
百草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他指着湖中冰莲:“你快看!”。
“什么?”。
“你没看到吗?冰莲的花瓣只剩一片了!”。
捣药抿唇别了一眼,道:“都落了又能如何?冰莲也没什么稀奇的”。
百草慌张道:“这朵可不一样!天君吩咐过让我好好照看冰莲,如今冰莲凋零,我该如何交代?”。
“既是天君特意嘱咐过,定然不一般”,捣药又看向湖心,好似想着什么。
此时百草没了主意,自顾懊恼。捣药眼前一亮,忽然转身:“有了!”。
百草急切地问:“什么?”。
“我们去找尊上,他一定会有办法让冰莲重现!”。
闻此,百草神色又暗淡下来:“可尊上还在凡间,他都不记得我们,怎么能让冰莲复原”。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那日我在悬逸府看运册上所写,尊上很快就能回来。不如我们去冷泽院看看?”。
她扯了扯百草衣袖,百草看看湖中凋零的冰莲,只好答应与她同去冷泽院找阮玉。
另一边紫陌还在弑天殿内,她见阮玉和消香缠斗不休,为了不殃及自己她藏到了红玉的房内。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她才现了身。
幽幽带着小众妖魔四处寻找流沙下落,正经过红玉房前。
“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都找仔细了!”。
“是!”。
小众妖魔领命散去,幽幽也本是要走,转身时却看到了红玉门前有个身影。
“站住!”,幽幽呵斥,朝着紫陌而来。
紫陌心下慌乱,若是此刻被抓自己必死无疑。好在她练得邪道术法,身上有着阴郁气息,之前流沙也曾教过她易容术,眼下变个妖魔倒也能蒙混过关。她先前打探魅魄消息时,也曾用过此招,无人发现。既有前车之鉴,必能脱困。
稍等幽幽来到她身后:“你是什么人?!”。
她稍作镇静缓缓转身,低头朝幽幽行礼:“见过护法”。此时她的声音也变得怪异,与原来截然不同。
幽幽将她打量一番,见她身上阴郁模样可恶,便没有怀疑。他扭头看了眼红玉屋内,斥道:“这里不可乱入,你去别处找!”。
“是!”。
紫陌只管低头应声,等幽幽离开之后她才抬头,确保安然后,她又变回原本模样匆匆离去。等她再次返回到冥湖界畔时,无为和玄灵早已不见,岸边只留一滩血迹。
“师兄?”。
她喊了几声寂寂无声,心中想道:“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落雪,将她带走了?”。正想着,空中再次传来打斗声。她不敢多留又知自己逃脱不了,可面前又没有躲避之处,身后只有一片湖水。
“我现在还不知道情况,若师兄和师父他们还没有找到落雪那我还有机会。眼下我得先保自己周全”。
思量至此,她转身毫无犹豫地跳入了冥湖内。
正值此刻,流沙被消香逼到湖岸,幽幽带着小众妖魔紧随而至。流沙已是满身伤痕,她嘴角挂着血迹,看样子已是法力尽失。
“流沙!你从弑天殿离开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背叛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消香周身杀气甚浓,看来流沙今日是逃无可逃。流沙心中也明白自己死期已到,可她就是有所不甘:“魔君!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魔君若想杀我,那便动手吧!”。
消香嘴角抽搐一下,眼底腥红色立显,脚底土砾震荡随之旋转而起很快在他掌心积聚。身后幽幽和小众妖魔畏惧,纷纷向后退了两步。
流沙知道他这一掌下去,自己必魔魂不复。或是求生的本能,流沙缩了缩身子,在消香还未出手前喊了一声:“魔君!”。
消香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魔君掌管魔界,却对凡人动心,如此扰乱三界难道凤颜会饶了魔君吗?魔君为了一个凡人而杀我,魔界一众怎会心服?咳咳……,若凤颜真与魔君开战,魔界一众该如何自处,魔君可有想过?”。
身后幽幽觉得流沙的话不无道理,消香爱上落雪已是事实,若真有一天事情被凤颜知道,神魔避免不了一战。此时消香若是真的因为落雪一个凡人而杀了流沙,必要犯了众怒,到时消香孤立无援,必死无疑!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魔君!还请魔君手下留情!”。
消香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是要造反吗?!”。
“属下不敢!”。
“那就退下!”。
消香此时威严不可侵犯,幽幽实在不敢多言,看来流沙今日再无生还之机!就在这个时候,湖面下忽然传来紫陌的求救声:“救!救命!”,挣扎中她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消香看向湖面,他收了法力不见落雪身影,他这时才紧张道:“雪儿!!”。话落,匆匆而去。
幽幽来到流沙面前,示意左右将她暂且关押起来,等消香回来再做打算。
而湖面下紫陌没了动静,整个人向着湖底慢慢沉了下去。
小北一路不停,回到了冷泽院。
“公子?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雪下的这么大,他们能去哪里?”。
就在此时,无为抱着落雪从山门而入,他忙跑了过去。看着无为怀中落雪脸色惨白,他不知发生了什么,问:“她这是怎么了?”。
外面雪越下越大,雪花在落雪身上瞬间结成了冰点。无为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冰寒,他没有理会小北急匆匆进了屋。
进屋后,无为尝试了多次,可是自己体内的灵力却怎么都不能送到落雪体内。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渡给落雪的灵力就这么消散,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小北看出了门道:“看她的样子,想来她的魂魄已经被魅魄蚕食”。
小北的话让无为抓狂,他将小北双肩紧紧钳住,摇晃着小北的身体,呵斥着:“她不会死!不会!”。
一向温文尔雅的无为忽然变得如此焦躁不安,让小北感到诧异:“你快放开我!”,他将无为的双手甩开,动了动筋骨,看着躺在床上的落雪,道:“魅魄就要醒来,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只有杀了她才能保三界不乱!”。
“杀了她?”。
无为跌跌撞撞后退两步,频频摇头:“不!我不能!”,此时玄灵道长的话再次回响在他的耳畔:“为保苍生,别无选择”。
他瘫坐在地,背靠着落雪床榻,手里的剑也滑落。他终究下不了这个狠心:“师父,你告诉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