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刚才我和捣药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紫陌缓缓来到无为面前,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若无为还是不愿意离开灵山,就算她帮落雪破开了结界,想必落雪为了无为也不会和自己轻易离去,到时候她还是逃不了流沙的魔掌。可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再试一试。
无为就站在廊上,他没有回应紫陌的话,而是望向落雪的房门,心里担心着什么。
“落雪体内的妖媚已成,但愿尊上能够早日想到办法将它去除”。
他如此出神想着,紫陌心里也盘算着什么。稍许,她轻咬了咬下唇,看向无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张。
“师兄,我刚才去看过师姐,师姐看上去很不好。捣药仙子说是因为尊上的结界,师姐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们得赶快带她走啊”。
闻此,无为脸色一怔,他回头看向紫陌,眼底似乎带着惊恐和不安。
“尊上说过不会伤害她的,怎么会是这样?”。
紫陌接着道:“尊上掌管三界安宁,如今他知道师姐不同寻常,若放她回去岂不是要乱了凡间?尊上跟你那么说,不过是想安抚你我。刚才你也都听到捣药是如何说的,这结界并不一般,它可是用尊上的神魂之力所设,任凭什么妖魔都不可能逃的出去,师姐也会因此耗尽心力而死的!”。
无为还是不相信云遥会骗自己,他仔细又想,然后道:“落雪从小吸收月华之光,所以体内阴郁气息难免会沉重一些。尊上用神魂所设结界,是为了尽早耗尽她体内阴郁,也为保她魂魄不受到伤害”。
紫陌抬头,见天色渐暗,眼看流沙就要来找自己,可无为仍不肯答应离开,她心里着急,喊了一声:“难道师兄非要我们都死在这里才肯相信吗?”。
她的话让无为心中一颤。一向温顺乖巧的她最近几日的反常让无为有些不解,若说落雪会因体内魅魄而有性命之忧,可她凡人之躯,灵力低微,云遥如何都不会对她下手,她又是为何急于离开这里?
看着无为惊讶不解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缓和了情绪,伸手轻轻拉着无为的衣袖,道:“师兄,就算我们回了冷泽院,师姐灵力那么高,一定也能抑制体内阴郁气息。再说我如今灵根也开,也可以帮助师姐的”。
正当无为犹豫之时,捣药走了过来。她再三确认云遥那边没有动静之后,才从袖中幻出那枚玉牌。
“这玉牌虽可以破开尊上的结界,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要走最好快些,否则尊上很快就会察觉到有人动了结界”。
紫谨慎地陌点了点头。
“嗯,我们知道了,多谢仙子相助”。
捣药没有承谢,她瞪了眼落雪房门,接着道:“我不是为了帮你们,我是不想看到尊上因为她再受到伤害”。
闻此,紫陌抿唇微低了头,不再多言。
随后,三人来到落雪门口。捣药右手中拿着那枚玉牌在门前结界上划出一道弧线,就在她将手收回去的同时,结界从中间向四周破开一道口子。口子不大,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
“好了,你们快进快出”。
说罢,她将入口让出来然后自己站到一边,时刻观察着云遥那边的情况。
紫陌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无为则紧随其后。二人进门之后,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落雪身上。只见落雪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房间也因结界的压制,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无为见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此刻看到落雪如此憔悴的样子,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快步走到落雪身旁,关切地问道:“落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言语间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落雪实在太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旁紫陌朝着门口看了看,见捣药在催促,她便转回身拉着无为的胳膊,道:“师兄别再犹豫了,我们还是带着师姐快些离开吧!”。
实际上,她是担心云遥一会儿知道了,不仅此刻,就是以后再想离开,他们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师兄,你们怎么进来了?”。
落雪在无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看着紫陌和无为不免有些好奇,门口的那道结界她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有办法打开,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此时无为看向了她,眼底满是怜惜道:“你先别问这些,师兄带你走”。
落雪拉住了他,非要问个明白:“可是云遥的意思?”。
无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旁紫陌接了话去。她上前将落雪扶住,道:“嗯,尊上答应让我们走了”。
落雪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实在想不通,云遥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在这结界之内?而此刻他又为何同意让自己离开灵山了呢?
正当她陷入沉思,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的捣药忽然听到有声响从云遥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是尊上,他已经调息好了”。
捣药害怕被云遥发现自己私自破开结界,情急之下跑了进来。进门之后,她朝落雪呵道:“还不快走!?”。
落雪感到自己的力量仿佛被抽干一般,没有精力跟人吵嚷,她唯一关心的只有云遥的伤情。
“云遥的伤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语气中带着些焦虑。
捣药心头怒火愈发难压,她恶狠狠地瞪着落雪,咬牙切齿道:“只要你能从这里消失,不再打扰尊上,他的伤自然会愈合得更快!”。
听到这些话,落雪心如刀绞。她深知云遥如今这般模样皆是因为自己,她内心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
紫陌心里着急万分,她顾不上许多,看了眼无为,道:“师兄,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先让师姐离开结界”。
无为点了点头,和她一同带着落雪离开了玉虚殿。而落雪刚一离开,就感觉自己似是魂魄抽离般,眼底腥红一片。
彼时,云遥服用了丹药调息之后,正回想着悬逸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自己就是天族太子阮玉,既是如此,即便他和九婴大战受伤需要来灵山疗养,也不必将他的记忆抹去。凤颜这么做,一定是想要隐瞒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天族都不敢提及,这其中和落雪又有什么样关联……”。
他正这般想着,忽然感到结界异动,让他心生警觉。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落雪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与慌乱。
他身形一闪,瞬间来到落雪门前。原本坚固无比的结界,此刻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那道裂痕正在快速愈合!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中顿时明了,必定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结界!而这个人就捣药。想到这里,他不禁眉头微皱,暗暗叹息一声。
此时,无为一行已经来到云台,云台之下就是万丈落水。
“师姐,过了落水我们就算是离开灵山了!我们快走吧”。
紫陌言语间的喜悦,没有人会知道。
落雪眉间愁绪涌来,她回头看去,看着高处玉虚殿的方向,道:“就这样离开了吗?”
。
“就算你决意要走,也该和我说一声的”。
是云遥的声音从一阵仙雾缭绕中传来。稍等,他现了身,众人纷纷看去。无为一直守在落雪身旁,他脚下步子往落雪身前挪了两步,他心里还是担心云遥会对落雪出手。而紫陌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云遥额前的白发扫过他惨白的脸颊,曾经那双深邃黑眸如今也没了光泽。没有人告诉落雪,云遥竟变成了这样。
他们才一日未见,云遥昔日青丝转眼华发,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落雪的心情再不能平复。
她声音颤抖着问:“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伤原来这么重……”。
云遥心口一阵揪扯,他如今能站在这里,也是强忍着疼痛。捣药见他颤抖的双唇,还有嘴角强压下去的血迹,立刻跑了过去。
“尊上!”。
她搀扶云遥,才让他稳住身形。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不会走了?”。
云遥心绪复杂,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落雪。是月华宫世尊,还是告诉她自己是天族的太子,一定会有办法将魅魄从她体内抽离。
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模样,落雪竟不知不觉朝着他走去。无为只管盯着云遥,一时没有留意她。
可当落雪走到二人中间时,魅魄突然控制了她的意识。她双眼变得腥红,周身黑红雾气缭绕,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郁逼人。
“你想让我留下,可是舍不得我?”。
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声音也变得妖媚勾人。
无为立刻警觉,他想起玄灵之前说过的话,便知道落雪应该是被体内妖魅所控制。紫陌从旁看到无为反应,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她只稍稍向后退了两步,以保自身安危。
云遥被她的话扰乱了心绪,喉间浓郁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慢慢从嘴角溢出。
捣药不明所以,只见他伤势渐重,心中怒火难消,朝落雪怒呵:“你若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落雪却不似刚才虚弱无力,她活动着筋骨向前走来,看着捣药轻哼一声:“凭你?”。说话间,她掌心黑色雾团凝结。
“师姐万不可伤了尊上!”。
紫陌在背后忽来的一句分散了落雪注意,她原本打向捣药的掌力忽然朝着云遥而去。云遥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他将捣药推向一边,集中全力幻出灭灵剑,然后将它甩向空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灭灵剑气威力之大横扫而过,地面土石飞沙瞬间被卷起,迷了落雪双眼,她只顾站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
无为心急,怕她受伤,便冲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紫陌所处位置虽有剑气所至,但未伤及到她。
不久,风沙停止,魅魄被灭灵剑逼退回落雪体内。等到她意识恢复,却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兄?”。
她轻拍了拍身前无为的肩膀,可无为却无动于衷,一动不动。紧接着就听到哇的一声,无为吐了好大一口血,整个人随即瘫软。是刚才无为被灭灵的剑气所伤。他虽有灵力所护,但毕竟是凡人肉胎。
“师兄?”。
她还不知情,想要尝试着唤醒无为。听到她的声音,无为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气息奄奄,再没有力气说话。
缩在身后的紫陌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她看着命悬一线的无为,不敢上前,只远远站着,泪水不住地流了下来。
很快,无为合上了双眼。从小看着落雪长大的师兄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怀里。或许是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也或许是极度的悲伤,落雪的神情异常的平静。
“师兄,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看着怀中无为已经没了呼吸,双手颤颤巍巍抚上他的脸颊,他唇角那抹如沐春风的笑,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众人悲痛之时,她竟将体内金丹取出,推进了无为体内。无为原本就要散去的魂灵又被收了回去。
这金丹本是太虚之物,他临终前特意嘱咐定要将金丹交给落雪。没有想到落雪竟没有将它全部化去。原本那次无为中了阴法咒之毒,她弄丢了清心草的时候,就打算将金丹给了无为。没有想到,辗转间,金丹最终还是到了无为体内。
可即便如此,无为还是没有醒来。
“云遥,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动手吧”。
落雪悲痛欲绝,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最应该死的是她而不是无为。如果她承受了这一切,能换来无为的性命,能让云遥的伤起来,她的死便是值得的。
然而,云遥怎么可能杀她,就算想,此刻的他也无能为力。
“你走吧”。
话音一落,他就瘫倒在地,捣药忙上前照看。
落雪的眼神空洞无比,她抱着无为的尸身,淡淡一句:“师兄,我们回家”,然后消失在了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