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收拾好东西来找无为,刚进门就看见百草。百草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去,她不由地蹙了眉,生怕离山之事会出什么变故。
落雪随后走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并嘱咐了几句:“你和师兄就在这里等我”。
看着落雪离开的背影,无为来到门口。他神色凝重,似有心事。袖里的手缓缓攥紧,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见他出神的样子,紫陌问道:“师兄,师姐是不是不跟我们回去了?”。她紧抓着手里的东西,言语间带着忐忑不安。
无为没有回答,他忧心忡忡,暗自心想。
“尊上此时叫落雪去,可是因为她体内的妖媚?回想昨日情形,尊上似乎不愿意让落雪离开。莫非尊上是想要今日就杀了她,以免她回到凡间!……可,若是尊上早就想要杀她,为何又早不动手?”。
如此想着,他脑中思绪乱成一团,袖中的手也越握越紧。看他如此,紫陌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她按捺住内心的焦灼,温言宽慰道:“师兄别担心,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师姐回来再走吧”。
百草一回到玉虚殿,就瞥见捣药正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他本想上前跟捣药打个招呼,但当他走近一些时,突然看清了捣药怀里抱着的竟是落雪曾经使用过的物品。
这让他心中一惊,他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挡住了捣药去路:“你这是要做什么?”。
捣药怀中抱着的东西太多,行动本就不便,而百草却还不依不饶地挡住去路,使得她左躲右闪都无法避开。
见他总是偏袒落雪,捣药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停下脚步,对着百草怒目而视,口中呵斥道:“你快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百草依旧稳稳地站在她身前,不肯轻易让开:“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可就告诉尊上去!”。
听到他这么说,捣药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噌”地一下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冲到了脑门。
她没再多说一句,猛地伸出手臂,用力一甩,将怀中紧紧抱着的包裹狠狠地扔了出去!刚好掉进了随后而来的落雪怀里。
落雪一脸茫然,疑惑地拿起眼前的东西,简单翻了几下后说道:“这些,竟都是我曾使用过!”。当她抬头去看,却发现百草和捣药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突然出现,让已经生气的捣药瞬间变得火冒三丈起来!若不是怕云遥责罚,恐怕捣药早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和怒火,定是要拿着金斧向她扑过去。
此时捣药将心里的怒火所撒在了百草身上,她怒声吼着:“好你个百草,你我都是受尊上恩泽才幻化人形在此修炼。可你倒好,不仅不关心尊上安危,却总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凡人与我作对!”。
百草无奈地看着她,心里觉得有时候她真是不可理喻。可仔细又想她也是因为担心云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没有故意要与你作对,只是你实在有些过分!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落雪的东西扔掉?你说是不是你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捣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伸手指向落雪怀中抱着的那个包裹,质问着:“你若是个讲道理的人,怎会不分缘由随便将别人的东西扔掉?”。
捣药越说越气,她眼睛涨得通红,气势汹汹地走到落雪面前,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对落雪大声呵斥道:“哼!若不是因为你,尊上又怎会遭受如此重伤?自从你这灾星来到灵山,尊上便屡次三番的受伤!难道你非要害死尊上才肯离开吗?”,她言语间满是愤怒和责备。
听着此番言语,落雪眼眸微微低垂,她声音低沉道:“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她脑海中回想起昨日云遥的模样,他那双曾藏着星光的黑眸,如今却变得如此消沉暗淡。
想到这里,她心头涌起深深的自责。或许她早该离开,云遥就不会变成这样,也或许她本不该来的。
见她稍显落寞的神色,百草有些生气,他将捣药拉到一边,皱了眉头:“你别胡说,尊上职责所在,哪里能不受伤,又和落雪有什么关系!”。
捣药再不想多说,愤然离去。
回过神来,落雪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正式谢过百草。百草总是处处帮着自己,还舍命救了无为,如今自己就要走了,她是该好好谢谢他的。
“百草,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我门的照顾,也谢谢你替师兄解了毒。虽然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但是如果你有需要,也可去冷泽院找我”。这一番话,她说的情真意切,百草也听出了她离开的决心。
“你不用谢我的。只是……你真的要走吗?”,百草有些不舍,言语间也想挽留,可他也知道落雪不会为了自己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
落雪知道他的好意,抿唇笑了笑,然后看向对面的房门,不知那扇门后的人是否安好。
“百草,你告诉我,云遥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她如此问,也是因昨日见他吐血之后,眼神游离,身上的灵力气息还不及自己。她总是担心,可云遥又不愿与自己多说。就这样离开,她又怎么能够放心。
奇怪的是,百草的反应不同寻常,他将视线别到别处,好似刻意的躲避这个话题。落雪心中更加笃定云遥的伤定不是他所说的那般‘没有关系’。
少许,百草怕她起疑,转身笑了笑:“尊上不是说,他的伤不要紧的。你有所不知,尊上守护三界安宁,总是要面对万般危险。这些伤已经是家常便饭,尊上只需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不会有事”。
“是吗?”,她如何听不出百草是在说谎,这样的话只怕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
百草离开之后,她来找云遥作最后的告别。来到门口,她见门大开着,便走了进去。可屋子里却没有云遥的身影。
正准备走时,她仔细一想,既是云遥让百草寻自己过来,定是有什么事的。这么走了也是不好,于是她坐到案桌前,那是云遥经常坐着的地方,等着他回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天色已经暗沉,她也伏案睡去。
彼时悬逸回到天府,察觉凡间恶灵横行,他知道这一定是魅魄所为。
“看来魅魄正在醒来”。
悬逸如此愁眉不展地想着,看着凡间所经历的一切,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可若再拖下去,魅魄彻底苏醒,人间即成炼狱!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是要将魅魄就寄宿在落雪体内的事即刻告诉凤颜,还是再等云遥做出决断。踌躇间,他又来到了月华宫。
另一边,云遥将他和捣药那日的谈话尽数听了去。为了弄清楚自己心中疑惑,云遥前往天府,想寻悬逸问个清楚。
这是他千年来初次回天府,可天府遇见他的人却都好像是被他的样子惊到,个个吃惊不已。
他不免有些奇怪:“之前听捣药说起,她每次来时都会被天门口的兵将询问许久,才肯放行。怎么我来,却无人拦?倒是他们看到我时,显的有些惊慌”。
云遥不解其中缘由,但也没有多想,只朝着悬逸府而去。
他离开之后,天门口的兵将走到一起,窃窃私语:“刚才那人就是月华宫云遥,怎么和太子殿下长的一模一样”。
“可还真是,若不是刚才老君路过提点,我差点就被吓到”。
天门厮守不可出神太久,他们二人简短两句之后便就各就其位。他们二人口中的老君正是悬逸的师父,此前从不来天府,近日不知为了何事,频繁来往。或许是因凡间恶灵之事,也或许是为了云遥而来。
穿过仙池,云遥来到悬逸府门口。这时,星浅正从院内出来,他抬头忽见云遥,立时怔住,以为自己眼花,脱口就要喊殿下,只是‘下’字险些出口,他立马回过神来,赶紧闭了嘴。
云遥来到他面前,见他慌张神色和眼底惊讶似这一路所见之人,便问:“为何你们看到我都是如此表情,难道是我来的不对?”。
星浅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笑呵呵道:“没想到尊上回来,不觉有些惊喜”。
云遥没再多言,想起刚才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字,眉间微动,道:“你刚才说什么‘殿’?”。
他眼珠溜转,心下立刻有了说辞,道:“刚才我是说,电母约我和悬逸吃茶,我正要找她去”。
见云遥不言,就要进门,他追问道:“若是我记得不错,这可是尊上第一次来天府,可是来找悬逸的?”。
云遥点头:“有些事我弄不明白,所以来问问他,他现在可在?”。
闻此,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给捣药讲故事一事,心里不免慌了起来。他担心云遥此来会是为了阮玉和如霜的事,若真是如此,恐怕他免不了受罚。
好在悬逸刚与他分手去了月华宫,不然他可是当下难逃。
“悬逸不在府里”。
“他去了哪儿?”。
星浅满脸心虚的模样,嘴角的笑也有些生硬,道:“我不知他去哪儿了。尊上若无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不好让电母等太久”。
他转身刚走几步,云遥忽然问了句:“你可曾听说过太子阮玉的事?”。
他站在原地,心里直打颤,只觉得自己双脚发软,强装镇定才转身回道:“知道的不多”。
云遥剑眉微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问:“想必你是见过的”。
他抿了抿唇,润了润干涸的喉咙,不敢多说,只点了点头。
云遥嘴角一牵,心中自然明了,只见他额头冒出的虚汗,便不再追问:“你去吧,很多事或许悬逸知道的更多”。
他见云遥离开,才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墙边,挥袖擦掉脸上淌下来的汗水。
不久,云遥回到月华宫,见悬逸正在永春阁盯着湖心的那朵冰莲。他走了过去,道:“看来你果真喜欢这里”。
悬逸向他行了礼,道:“尊上不知,这永春阁的景致属实是胜过天府百倍”。
正当二人说话之余,紫陌从旁走过。她看见云遥,不禁疑惑。
“他不是叫了师姐去?师姐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怎么到先来这里了?”。
如此思量间,她见云遥不曾注意到自己,便悄然变换成落雪的模样,匆匆闪进了无为房内。
悬逸这才问起:“尊上可是找我?”。
云遥面色如霜,眼下添了些许疲倦,显的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他缓缓看向湖心那朵冰莲,思量一番,问道:“落雪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他并不想对悬逸隐瞒什么,当然他也隐瞒不了。眼下凡间异事频发,他的伤势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起来的。
魅魄一事,凤眼曾说不让他再多管。想必其中缘由,少不了悬逸传话。只是他能肯定,悬逸没有将宿主就是落雪的事告诉凤颜。否则,落雪不会有命再活。
这也是他不想让落雪离开灵山的原因之一。
悬逸面露笑意,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尊上”。
他剑眉微隆,心中担心着什么,袖中的手也微微动了下:“你此次是来找她的?”。
紧接着,悬逸脸上忧虑即显:“尊上可知道,江都城恶灵生食魂魄,扰得凡人不宁,天君为此震怒……”。
“所以,是天君让你来的?!”。他的话带着一阵威压,眼底显露惶恐,他实在害怕落雪就这样被杀。
他这样的反应让悬逸心中一颤。悬逸虽早已猜测到落雪在他心中的分量,却不知竟能牵动他情绪至此。
周围紧张气氛持续良久,悬逸才道:“尊上放心,天君并不知宿主就是落雪。我与她虽只见过几面,也察觉到她魂魄有异,但瞧她模样,应该还未被魅魄完全吞噬。我此番来也不是天君派遣,我只是想看看她体内魅魄的情况”。
云遥缓过神来,眸底深邃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