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西北,千里之处便是钟山所在。这里没有春夏,终年是雪,山势险峻难行。山下凛冽寒风肆虐,似是锋利小刀划过。
“这里茫然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还是要小心一些”。
大地覆满白色,晃的人分辨不清。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在落雪面前出现一片树林。树木枝杈上挂满了冰晶,光线被这些冰晶折射,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色。她再往前行了几步,忽然停下。眼前杂草毒藤密密麻麻,拦住了去路。
落雪环顾四周,拂了拂手,杂草随即散开,毒藤纷纷退去,面前显出一条小路。她沿着这条小路继续前行,不久便看到处宽阔峡谷。峡谷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冰面之下还有条暗河流动。
此刻,她就站在冰面之上。
“虽然隔着厚厚冰层,但还是能够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看来脚下这条暗河定是流去某处的”。
落雪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就在瞬间,她脑袋嗡声一响:“你回来了”,这声响似从峡谷中传来。她定了定神,却不见有其他人影。
“谁?”。
等落雪抬头看时,最险的那处峭壁上有点星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慢慢向前走去,脚下冰面突然开裂,裂缝迅速向四周蔓延。
“糟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来不及多想,落雪纵身一跃跳上望归朝着那处星点飞去。就在她离开冰面的瞬间,脚下冰面已经断开,碎裂的冰块顺着河流飘去。
“还好,有惊无险”。
少许,她来到峭壁前:“这个应该就是清心草了”。
落雪伸手将那株清心草采了下来,不想叶片上的茸毛细软,刺伤了她的手指。
“嘶,好痛”。她心中记挂无为伤情,顾不上指尖疼痛,嘴角挂着笑:“有了它,师兄就有救了!”。
正待离开之时,落雪脑袋又是一阵眩晕,竟从望归上掉了下来。手中的那株清心草也因沾染了她的血气,很快消散。
昏迷之时,落雪见清心草散去,泪水从眼角滑落:“不!……师兄,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眼前色彩斑斓一片,浑身上下已被藤条缠绕,动弹不得。藤条上的尖刺已入肉几分,她身上的衣裙被血液染红。清心草叶片上细小的茸毛,也顺着伤口融进了她的体内。
“既然回来了,可别急着走”。
又是那个声音。
“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声音好像是从落雪体内传来。
钟山原是魅魄凝结之所,如今回到根源,难道它要醒了?
另一边,流沙想将魅魄占为己有,可顾忌云遥和消香二人,不敢对落雪轻易动手。那日,她刚好见白月兰来到井栏砂,心生一计。
流沙一路追赶,再回江都城内。
此时她站在清风楼前,心里有些犹豫:“那日冥湖界畔,落雪似乎和白月兰有所过节。看落雪的性子也是个果决之人,若想让白月兰在她那儿取得信任想是绝不可能……”。
思量间,二楼传来白月兰的阵阵咳嗽:“咳咳,咳咳!”。
白月兰虽用阴法咒练了魔道术法,缓解了其毒性带来的绞心之痛,可在她褪去凡人胎骨前,反噬丝毫不比毒性轻。
丫鬟闻声,赶忙上前侍奉,不想白月兰却莫名的恼火:“滚开!”。
这声呵斥吓退了丫鬟:“楼主,我去拿药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没能手刃仇人反被伤成这样,白月兰心中的不爽只好全部撒在了丫鬟身上。可怜的丫鬟见她腥红的双眼,不敢再待下去,仓皇转身离去。
流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轻哼一声,嘴角微勾:“她虽入了魔道,但也绝非落雪对手。如让她去,也是白白浪费,还是留着为我寻少女魂魄吧”。
两日之后。
白月兰正坐调息,她脸色铁青,一副生人勿近我身的模样。
丫鬟颤颤巍巍来禀:“楼主~”。
“什么事?”。
“她醒了”,丫鬟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白月兰缓缓睁开眼,待到身体稳定之后,道:“去拿些吃的过来”。
“是”。
二楼最边上的那间房内,紫陌昏迷中醒来。她刚要起身,脑袋伴随着阵阵昏沉,慌乱中她一把扯住了帷帐才不致自己倒下。
恰时,房门被人打开,白月兰走了进来。
“醒了?”。
紫陌晃了晃脑袋,见眼前景致重影虚晃。她紧闭双眼然后再次睁开,好像比刚才看的更清楚了些。看清楚周围场景,也看清楚了白月兰模样,她才回应:“这是哪儿?你是谁?”。
白月兰并无多话,她直言问道:“你可是冷泽院的人?”。
见白月兰眼底掠过的杀气,紫陌不敢轻言,她只摇了摇头。
“撒谎!你知道骗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说话间,白月兰一掌打向紫陌身旁。掌力之大将床帷震碎。
紫陌惊慌中站起身来。
“快说!你和玄灵到底是什么关系?!”。
紫陌察言观色,见白月兰惨白的面色,心中思量:“听她话中之意,定然和师父有所过节。再看她神色,气息不稳,应该伤的不轻。莫不是刚与师父交过手还吃了亏?!”。
“没什么能逃过我白月兰的眼睛!不说实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不等紫陌回过神来,她就感觉自己喉间被五指紧锁,瞬间喘不上气来。
“放……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可她灵力太低,根本不是白月兰的对手。
就在此时,流沙出现在了门口,刚好送吃食的丫鬟跟在其后。丫鬟见此情形,‘啊!’的惊叫一声,手中的木盘打翻在地,食物散落。
白月兰也被这声惊醒,恍惚之下她看到手中那个快要被自己掐死的人竟像极了自己的女儿。
“陌儿?!你是陌儿?”。白月兰立刻松了手,紫陌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再晚一些怕就真的要了命。
“我本想给楼主留个帮手,不想楼主并不领情”。流沙挥手示意身后丫鬟退下。
“你来做什么?”。白月兰再看向紫陌时,她脸色已有了稍许缓和。
“为何凡人总是这么多的问题?真是烦人啊!”。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除了月圆夜,我的清风楼并不欢迎你!”。
“哦?哈哈哈!白月兰!你以为自己化解了阴法咒,炼了魔道就可无忧?哼哼,真是可笑!”。声还未落,流沙手掌之下黑雾一缕已至白月兰面前。白月兰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烟雾笼罩。
紫陌就在一旁,战战兢兢,根本不敢说话。
少许,流沙才收了法力,放开了白月兰:“杀你,不费吹灰之力,我先留你一条命”。
“咳咳咳!”。白月兰大口喘息,狠狠盯着流沙,却也不再敢作声。
随后,流沙来到紫陌面前,仔细将她打量一番:“还不错,如今可真算得上是美人儿了”。
紫陌捂着脸,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掌心下触及到的肌肤竟然无比光滑,她眼底透出丝惊喜和惶恐。
恰一旁桌上放着铜镜,她连忙拿起。
“我的脸……我的脸……疤痕没有了!!”。
因是太过激动,紫陌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落下。少许,她平复了情绪才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曾在冥湖附近遇到过流沙的事。
“你为什么帮我?”。
“又来!真是烦人!”。
紫陌自当明白,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帮扶,何况流沙还是个女魔头。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倒是个聪明人”,流沙见紫陌心思如巧,很能洞察人心,心中喜悦。她看了眼白月兰,接着道:“既然楼主不需要帮手,我也不勉强,她,我就带走了”。
紫陌紧跟流沙身后,刚跨出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她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
白月兰神情有些恍惚,竟又脱口而出:“陌儿别走…”。
流沙带着紫陌回到灵山脚下的那片石林中。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紫陌左顾右盼,眼前这片石林已经重新排了阵法,与自己离开之前截然不同。
流沙朝她走来,脸上的狡黠让她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让你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
“杀了落雪”。
“你让我杀了师姐?!不!不行!我做不到!”。
流沙不以为然,她唇角一勾,右手轻抬。紫陌脸上瞬间剧痛来袭,犹如无数锋利的尖刀在划。
“啊!!!”。疼痛直钻脑仁儿,紫陌凄惨的叫声响彻石林。
“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紫陌疼的满地打滚,流沙这才收手:“废物!就你这点能耐,确实也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魅魄就在落雪体内,只要能得到它,三界尽可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大的诱惑,流沙怎能轻易放弃。
“她身边那个无为不足为虑,只是这月华宫的云遥我绝不是对手”。
流沙再次看向紫陌,改了主意:“好吧,我这个人也不是铁石心肠,既然你不愿意同门相残,那咱们就换个法子,只要你能让落雪离开月华宫,离开云遥,我便不与你纠缠”。
紫陌喘着粗气,刚才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额前两鬓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粘黏在脸上。她缓缓坐起身来,眼底掠过丝恨意,看向流沙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剑芒一般。
“不用这么瞪着我,凭你的本事杀不了我的。还有,可别想着逃,不管你逃到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紫陌脸色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质问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流沙没有回答,唇角勾起又是那狡黠一笑:“呵呵,记住我要你做的事。不然,催魂落魄的滋味可不好受”。
紫陌原以为自己容貌恢复,灵根也开,再回到冷泽院陪伴在玄灵身边,就此平淡一生。不想,命运不会因为你已经困苦重重而就此放你一马。
“呜呜呜!”。内心的无助和悲凉,命运的不公和愤怒,千般情绪在她内心激荡。紫陌再也无法忍受,于是坐在石林里大哭了一场。
彼时,悬逸待在月华宫属实清净了许多。他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饮着仙露,赏玩美景。
“这里果然奇妙”。
“若是喜欢,月华宫给你住也不是不可”。
“尊上?……呵呵,我要是搬来这月华宫,只怕天君会一道天雷烧了我”。话刚说完,他忽然愣神看向云遥,似乎眼前之人让他感到新奇。
“怎么了?”。
“很少见尊上开得玩笑”。
“你是说我一向冷漠?”。
“那倒不是。尊上心系三界,事务繁多,难免心思重些”。
“你也不必解释,她总是说我冷漠”。
“‘她’?”。悬逸眼珠一转,颇有些趣味问:“不知尊上所说的她,可是住在玉虚殿里的落雪姑娘?”。
云遥自顾饮下杯中仙露,面色不改:“这些天,捣药和百草不在,确实清静了许多”。
悬逸也岔开了话题:“尊上的月华宫是清静了,可悬逸府却聒噪的很”。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答应过落雪姑娘,在她回来前会照顾好无为公子”。
左右都避不开落雪的话题,如今悬逸又在眼前,纠结在云遥心里的疑问,他打算问个明白。
“悬逸,我知你了解凡间一切。有件事,只有你可以替我解惑”。
“凡间之事我了解些许,不知尊上想问什么?”。
“落雪,她果真只是个凡人”。
悬逸眉峰一挑:“是。不过,她虽是凡人,灵力倒是不浅。尊上是想问她师出何处?待我查上一查”。
云遥说话不喜欢绕弯,他直截了当,再问:“既是凡人,为何她体内会有我的气泽?”。
“尊上你说什么?!”。悬逸惊讶不止,几乎要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