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灵山之后,落雪体内灵丹和魅魄两股力量就纠缠不下,使得她整日昏昏沉沉。原本仙山灵泽是可滋养体内灵丹,然魅魄早已成熟只待时机醒来。
落雪就这样时昏时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时她也会微有知觉,但总看不清楚眼前事物,身子也感觉轻飘飘的,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又晕过去。
无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时不时渡些灵力给她来压制体内妖魅。可不知为何,自从云遥见到落雪之后,便将照顾她的事独自揽了过去,并且吩咐在落雪未醒来前不准任何人打扰,就连无为想要见她一面也实为困难。
就这般,落雪在云遥的呵护下,昏昏沉沉又过了好几日。
这一日,落雪意识略清,她感觉自己体内有股炙热之气顺着周身经脉流遍全身。与此同时,似还有股阴寒之气想要与之对抗,但终究未成。
几番挣扎,待体内气息平稳之后,落雪还是感觉到自己四肢无力,就连眼皮也抬不起来。就在这时,她唇边感到些许湿润,好像是有人在给自己喂水。她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抿唇微笑:“阮玉,是你吗?我从不知原来梦也可以做这么久。阮玉,我好累啊,真的好累”。面前人影虚晃,层层叠叠的有好几重,让落雪看不太清楚。
稍等她缓了又缓,这才聚焦看清,面前这双冷漠的双眸怎会是阮玉,她嘴角笑容犹在:“云遥啊,原来是你”。
云遥面色无情,眼底却不经意流露出欣喜之色。他极力的克制,最终那抹喜色被眸中深邃彻底吞没。
“别说话,别想,也别问,只管好好休息”。云遥的声音还是那般冰冷,冷的仿佛可以冰封这世间一切。
落雪看着云遥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缓缓合上双眼,眼神迷离中又入了那个奇怪的梦。梦中阮玉和如霜相互依偎。
——
“在看什么?”。阮玉看着如霜,黑色眼眸中尽显柔情。
如霜眉眼弯弯,带着些孩子气:“我在看星星。殿下你瞧,星辰闪烁是不是很美?”。
“呵呵,在我眼中霜儿才是最美的”。阮玉的话让如霜脸颊瞬间通红,她轻轻依靠在阮玉肩头,不知为何轻叹一声:“哎!”。
“怎么了,为何叹气?”。
“就是可惜这样的美景,只有在夜晚时才能看到”。
“傻瓜,天色越暗,星火才会越亮啊”。
“我也知道,只是我想,若能将这样的美景永远留住该有多好”。
阮玉将如霜扶起,嘴角微扬,似心底打了主意:“想要留住它,也不是不可”。话音刚落,草丛中流火荧光忽然漫天飞起,犹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如霜漫步走向远处,置身于萤火之中:“哇!好美啊!”。少许,一只萤火虫停在了如霜指间。
“殿下你看!”。如霜惊喜转身却不见了阮玉身影。她刚刚扬起的嘴角快速抚平:“殿下?殿下?”。
惊慌中,如霜周围的景致忽如旋涡般旋转不停,直到周围世界一片漆黑。如霜心里有些害怕,她伸手想要摸索什么,却在抬手间竟见指尖的那只萤火虫还未离去。她指尖微动了动,随即荧光一闪一闪。
如霜慢慢凑上前,想要看个仔细,不想萤火之光忽而变成一盏油灯。眨眼间,油已燃尽,火光如豆渐渐熄灭,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
“啊!”。伴随一声惊呼,落雪醒来。她看向桌上那盏已经燃尽的油灯,柳眉微蹙:“果真是一场梦啊!”。
就在门外,百草将做好的吃食递给了紫陌:“这粥你帮我送去落雪屋内吧,我去看看捣药”。
“嗯,好”。紫陌目送百草离开,转身要进门时,面前有团仙雾缠绕着小童出现在院中。
小童走上前拘了一礼:“仙子且慢走”。他是悬逸神君府内侍童,此番因悬逸有事,便遣他来月华宫送丹。
紫陌胆子较小,见小童朝着自己走来,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小童再次上前行礼:“我初来月华宫,不知你可是捣药仙子?”。
紫陌微颔下巴不敢说话。
“我奉命前来给尊上送些丹药”。
闻此,紫陌顺势朝下看去,见小童手中果然拿着东西,是两个小坛。他将坛子递了过去:“劳烦仙子!”。
紫陌犹豫少许,但还是伸手接过。
小童另一手中随即幻出锦盒:“这里装着仙丹,劳烦仙子一并转呈尊上”。事情交代完之后,小童身子一旋,周身瞬间缠绕着仙雾离去。
紫陌瞧不见身影,这才来到落雪屋内。她见云遥此时不在,便轻唤了两声:“师姐?你还没有醒吗?”。话音落地,不见有人应声。紫陌左顾右盼也没看到落雪身影,于是只好将粥碗放到桌上离开。
只是离开时,将那两小坛酒忘了带去。
彼时后山处,落雪寻到无为。
“师兄可见到他了?”。
“嗯,见到了”。
“他果真愿意让我们留下?”。
“嗯”。无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云遥态度的突然转变,无为心里也存有疑虑。他看向山际,内心思量:“那日尊上本不想让我们留下,可是为何他看到落雪之后,又忽然改变了主意?……难道,是他看出了落雪体内妖邪之气?!也是,他如何能看不出呢。……既是已经知道,可他不曾问起关于落雪的事,这又是为何?……落雪留在此处,不知是福是祸”。
“师兄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看你气色不错,好像比往常更好些”。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醒了之后,感觉身体里的那股阴寒之气消散了不少”。
“师父说过,灵山仙泽浓郁很适合你。师兄相信,你体内阴寒很快就能散去,妖魅也会很快炼化”。
提起太虚道长,落雪不由想起在冷泽院的那段无忧时光。没能见到太虚道长最后一面,她心中总感遗憾。
无为静静地陪着落雪,直到日落西沉之时,她才回到屋内。
桌上那碗粥已经凉透。看着一旁两小坛酒,落雪有些疑惑:“咦?是谁来过了吗?”。很快她就想到:“定是紫陌来过了”。
说着,她将酒坛打开凑近闻了闻酒香:“这酒闻着真不错”。
酒坛封盖刚刚打开,酒香就已飘至门外。
“此时饮酒会伤身”。
落雪的手悬在半空,闻声看去,有些惊讶:“云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那日是自己看错了呢!”。她放下手中酒坛,急步来到云遥面前。
“身体刚好,还是不要饮酒”。
落雪笑脸盈盈:“没事没事,师兄刚还说我的气色比以往都好呢。云遥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遥拿起桌上酒坛,也嗅了嗅,随后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落雪好奇地看向他,从那张冰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一直都在这里?可之前听百草说,这月华宫除了玉虚殿的那个人,永春阁只有他和捣药,其他再无人住。你一直住在这里,难不成是和后山的那些仙鹤一起?呵呵…”。
见云遥不出所料面无表情,落雪便不再打趣。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是这样”。
转身刚要落座,她忽然想到什么:“等等,好像哪里不对。那天在玉虚殿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云遥啊!难道……云遥就是月华宫世尊?!”。
看着落雪吃惊的模样,云遥似听到了她的心声。
“是”。
云遥肯定的回答,让落雪不住感叹,她与云遥初次相见时,只觉云遥身上灵力深厚,该是修为上层之人,不想他却是无上尊贵的神仙尊者。
“既然已经打开了,那就不要浪费”。
“好呀,好呀”。
二人推杯换盏间已是酒过三巡。落雪已经醉了七八分,等到最后一杯酒下肚,她已是醉的一塌糊涂。
趁着酒意,落雪抱着云遥说起了自己在冷泽院的一些往事。讲到自己曾偷偷剪断太虚道长的胡须时,她仰头哈哈大笑,说到太虚道长羽化升仙,她未曾见到最后一面时,她又毫不掩饰的大哭起来。
云遥本不饮酒,也不知今日为何,他跟着落雪竟然也喝下去了不少。从不喜欢与别人接触的他,居然任由落雪抱着自己哭哭笑笑。就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不把落雪从自己身上推开,甚至他见落雪就快要摔倒之时,还将她往自己怀里搂,心里还很享受落雪在怀中的那份温存。
此刻,落雪红润的脸颊似桃花盛开在骄阳下,让人沉醉其中。那双眸子似镶嵌在夜色中的星辰,明亮闪烁又带着些许魅惑。
云遥看的入神。
落雪浅笑:“为什么你们总喜欢这么盯着看我?来,云遥,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让我和师兄能留在此处,也算是替我完成了师父遗愿”。
“只为这个?”。
“嗯?不然呢?”。落雪怔了一下,媚眼含情,朱唇微扬间接着道:“还有,还有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干杯!”。
“久别重逢?”。云遥自顾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酒,他冰冷的面色终于也有些泛红。可落雪刚才的话却让他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闷闷的说不出个为何。
实则,云遥想要听的并不是这些。那他到底想要什么,或许他自己心里也还不清楚。只是落雪那句久别重逢让他内心再不能平静。
落雪晃了晃酒坛,本想再倒一些:“没有了?”。话罢,醉意上头竟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两坛酒已空空,落雪也不省人事,云遥将她抱起回到床上。正要走时,落雪微睁了眼睛:“别走”。她紧紧拉着云遥的手,一股暖意沿着云遥指尖流遍全身。
“你说什么?”。看着落雪娇俏的模样,醉意朦胧的双眼,云遥强压住内心的悸动。
落雪缓缓坐起,见云遥脸上泛起的红晕,她媚眼含情,红唇掀了掀,手指轻轻覆上云遥唇瓣:“好软,也好冷”。
云遥感觉自己呼吸开始急促,落雪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嘴角,然后轻轻向上一推。看着云遥绯红的脸颊上扬起的微笑,落雪心满意足:“笑一笑,这样才好看,我喜欢”。
“喜欢?喜欢我吗?”,云遥的心忽然紧缩。虽然他曾听捣药说过无数次的喜欢,可却不及落雪轻柔的这一声让人窒息。
那颗从未有任何人和事可以牵动的心,如今仅仅是因落雪酒后的一句‘喜欢’,开始慢慢融化。
落雪晃晃悠悠倒在云遥肩头,迷迷糊糊中又说了句:“别走,陪着我”。
“好”。云遥大抵是醉了,他竟在落雪的额前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