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清晨,春意渐暖。昨夜雨疏风骤,花落枝头,这似乎也预示着落雪的离开。
落雪站在院中那棵梨树下,眼神空洞,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或许看着枝头那些纷扬飘落的花瓣,她心中有些伤感:“今年的花,已经全都落了”。
梨花落,春入泥。
无为已收拾好包裹,他见落雪痴痴望着那棵树,道:“当年师父只以为你喜欢吃梨子才亲手种下了它,但他却没有想到你是因为喜欢这梨花的洁白”。
说话间,他再看向落雪,落雪眼中泪水扑簌簌而下。落雪对这里实在不舍,她答应玄灵离开,是她不想因为自己再拖累到大家。
落雪看向太虚道长房门:“玄灵师叔她还好吗?”。
无为道:“别担心,师叔她会照顾好自己”。
紫陌此刻已站在山门口翘首等着无为和落雪。她见二人迟迟不来,便喊了一声:“师兄!师姐!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们该走了!”。
三人结伴轻装而行。
落雪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时至正午,无为找了一处阴凉,三人准备暂时歇脚:“走了这么久,都该饿了吧,我们先在这儿歇息一会儿”。
紫陌陪着落雪坐下。无为从包裹中拿出一些糕饼:“落雪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他将糕饼递到落雪面前,却见落雪没有心思。
紫陌接着道:“师姐,我们离灵山不知还有多远,先吃点儿东西。等太阳落一些,我们再走”。说罢,她满心欢喜刚要伸手接过时,又听无为道:“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昨天回来时,我特意在城里买的,你快尝尝”。
无为眼底的温柔,如沐春风的话,好似在哄小孩子一般。他眼里全都是对落雪的宠爱,丝毫没有顾及紫陌的感受。
紫陌滞在半空的手往回缩了缩,但为了以后还能依靠无为和落雪,她又立刻从无为手里将糕饼接了过去,然后笑脸盈盈道:“师姐可别辜负了师兄一片心意。多少吃些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说着,她捏了一小块儿递到落雪嘴边,笑眼看着。
落雪摇了摇头,将紫陌的手推开:“我不饿,这些给你吃吧”。她神情蔫蔫,想来是太虚道长的死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无为为了转移话题便故意问:“对了落雪,你可知那灵山是什么地方?”。
落雪依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无为嘴角微扬,接着道:“灵山可是天神历劫飞升之地。落雪你天资聪颖,又得师父金丹,若能上山修炼,说不准很快就能升仙呢。到时候,师兄可就要靠你保护啦”。
落雪眉眼低垂,没有应声。
一旁紫陌听的有些兴奋:“如师兄所说,我们到了灵山真可以修得成仙吗?!”。
无为点了点头:“不过,听说月华宫世尊铁面无情,从不收留凡人。我们能不能留下现在还未可知”。
三人正说话之际,忽有几只妖魅在他们面前现了身。其中一只阴笑道:“既然几位还没有想好,倒不如跟了我们去”。
无为灵力不浅,妖魅的气息也能分辨几分。他一眼便看出面前正是昨日盘桓在冷泽院外的那些:“是你们!”。
落雪见来者不善,打起精神来到无为身旁。紫陌则退后两步再不敢乱动。
“师兄,小心些!”。
“几只小妖不足为惧,你和紫陌好好待在这里”。说话间,无为挺剑上前,淡定从容。
殊不知他们面前这三只妖魅,一只树精,一只蟒妖,还有一个看不出本体,她身上的妖气甚浓不似寻常。
树精冷笑声道:“几个修道未成的小儿,说话的口气倒是十足。只怕你们没有别的本事,尽耍了嘴皮子!”。听得树精挑衅,无为嘴角上挑,挺剑刺去。
“他长的俊俏,让我来!”。蟒妖将树精一把推开,迎上了无为。
“女人真是麻烦!”。树精埋怨几句之后,又瞄准了落雪。
落雪自然不怕:“师父总是教诲不让我与人纠缠,怕惹事生非。如今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话罢,她眉目一冷,找准时机抢上前去。
树精见落雪来势汹汹,心里不由得一惊:“只当你是常人,不想身上还有些能耐!”。
几个回合之后,树精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倒是我小看了她!再这样下去,我定会吃亏!”。树精思量再三,预备幻出本体与落雪一决高下。
只见树精身子一旋猛扎入地。随即一棵粗壮树干从地面破土而出,‘轰隆轰隆’震的地动山摇。
紫陌脚下不稳,趔趔趄趄,一路弯腰扶着身边岩石来到一棵树下,才算稳住身形。
粗壮树干破土而出后又生无数腰粗的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掀开水面波浪,一些冲天而起,一些复又钻入土中,一些还在土中穿行,此起彼伏不断。
稍一瞬,半个山坡就被这些藤蔓破碎瓦解。被激荡起空中的土石,不断地投向紫陌身前,吓的她惊叫不绝:“啊!”。
落雪也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角色。她眉眼一缩,眼底略过肃杀之气,跃跳上了藤蔓。藤蔓处瞬间生出无数手指粗细的细条,沿着落雪的脚踝顺势而上,将她如蚕茧般死死裹挟。最为厉害的是,这藤条越缠越紧,上面所生出的毒刺已经入肉几分。
落雪暗自心想:“师父曾说树木千年成精,但看此精不过百年就能如此狠毒,该是有妖魔相助才幻得人形”。随后,她眉头紧皱仔细看过情况,心下便有了主意。凝神之际,她脚底细条开始结上冰层,冰层顺着藤蔓的方向迅速延伸。很快,树干就被厚厚的冰层包裹,所有藤蔓也被瞬间冰封。
随着落雪一声怒呵:“破!”,‘嘭!’接连几声,藤蔓残块带着冰封从四面八方而落,树精被炸了粉碎。
不远处,紫陌左躲右闪,但还是被落下的藤蔓残块儿砸中,脸上被冰层划破,瞬间血流不止。
彼时无为和蟒妖的较量也是不分上下。
“好呀好呀,我瞧你生的好看处处留着手。你倒是好,招招想要人家的命!”。
“妖孽,休要话多!”。无为模样温和,看上去也极易亲近,偏个性像极了玄灵道长,嫉恶如仇。
正值此时,树精的尸块儿从天而降,落得满地都是。蟒妖嘴角一扬,眼底腥红。无为紧追不舍,持剑直逼蟒妖命门!蟒妖不再躲闪,身子一旋脱了人皮,露出本相。
霎时,一条巨型银蟒挡在无为面前。巨蟒通身细鳞密布,银光闪烁,蛇信‘嘶嘶’作响,只是稍稍游动了一下,就压的身下土石开裂。
无为眼底有了丝慌乱:“此妖如此厉害!!”。
大家身处危机时刻,无人顾及于紫陌。她捂着脸,看着面前纠缠打斗的几人,心里实在畏惧。
逃吧!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可她又能逃到何处去?
一直观战的那只鬼魅忽然轻抬手臂,紫陌脚下便再动弹不得。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声音阴森可怖。
紫陌抬眼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只鬼魅已来到自己面前。鬼魅抹下头上的篷帽,露出真容,她竟然就是流沙!
流沙冷哼道:“瞧你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丁点能耐。杀你,倒是不用我动手”。
紫陌哭声求饶:“别,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那边无为被紫陌的哭声搅扰分了神,巨蟒趁机将无为卷到了身下。
‘窣窣窣’鳞片相互摩挲,无为身子被缠绕的越收越紧。一瞬间他的脸便涨得通红,内脏就好像要被挤爆了似的,疼的他痛喊了一声:“啊!!!”。
落雪见无为身陷危难,眼眸中忽透出一股阴狠,那种冰冷似比剑锋上的光芒还要让人生畏。她挺剑冲向巨蟒,华光流转间跃上蟒身。
“啊!!”。巨蟒的身子越收越紧,无为的骨头都快要被挤碎了。
落雪看了一眼无为,纵身跃起空中,手中望归挥动,一股强劲的气浪横扫,巨蟒头部被击中,随后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与此同时,卷曲无为的蟒身也瞬间舒展。落雪见势将无为揽入怀里稳稳落地。
“师兄,你怎么样?!”。
“咳咳!没,我没事”。无为稍作喘息,脸色便恢复正常。
‘哗!’,蟒妖也恢复人身。她嘴角挂着血迹回到流沙身旁。
待到落雪和无为回过神来,他们才看到紫陌已经落到流沙手里。
无为紧蹙了眉头:“紫陌?”。
落雪直指流沙,呵道:“放了她!”。
流沙不懈,抬手间就见紫陌朝着林间一棵树端飞去,然后被一股妖邪之力死死缠绕。流沙随即轻蔑而笑:“赢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咣!’。落雪手中望归寒光一晃,跃身飞去:“紫陌别怕,我来救你!”。
倏忽间,流沙抢先一步悬浮于落雪面前。落雪顾不上许多,掌中聚力甩了出去。流沙躲闪极速未被打中,只是身后林中树木被打散一片。
蟒妖见无为目光从未离开过落雪,眼中也尽显关切,于是嬉笑道:“怎么,你喜欢她?”。无为并未理会,转而看向紫陌,想趁着机会将紫陌救回。
蟒妖好似察觉,轻哼道:“刚才我们已经比过,若不是她帮忙,你赢不了我”。正如蟒妖所言,刚才一战无为确实耗了不少灵力,属实不是她的对手。可紫陌危在旦夕,不能不救。
无为呵道:“快放了她!”。
蟒妖道:“那可不行,我若是放了她,流沙可不会轻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