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荒唐的事？
顾参商当然知道，哪怕被熏陶了这么多年，顾洪武对艺术依然一窍不通，就连严家礼的作品，也不过是他口中“倒腾钱的玩意儿”。
结果到头来，他不得不靠这些玩意儿，去换取一线生机。
恐怕还远不止于此。
张潮生暗示得很明白，承韬遭遇危机，牵扯出的却是武元的高管，这事顾洪武不可能不知情。
也就是说……
“顾洪武有麻烦了？”他敏锐地抓住重点。
张潮生没有回答，只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茶几。
“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武元集团确实在抛售资产……”
“断尾求生。”顾参商一语道破。
张潮生这才点头：“所以我才来给你提个醒。顾总，兹事体大，预则立，不预则废。”
不想顾参商却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突然懒散地仰坐在沙发上。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跟家里早就断干净了。”
张潮生却没法放心：“别说得这么绝对，至少往前推一年，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
“没有，”顾参商回答得斩钉截铁，“参天成立那会，他把我名下的所有房产都收回去了；中间我公司经营困难，他就陆陆续续从我手里拿回爷爷留给我的股权；年后我跟他彻底决裂，把武元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他，连车都没留。”
他说得轻描淡写，张潮生却瞪大了眼睛。
早就听说过顾洪武这人行事狠厉，没点人情味，但张潮生怎么也没想到，就连对亲生儿子，他都能做得这么绝。
“顾总，有个隐私的问题，”他凑近顾参商，压低声音问道，“顾洪武就您一个孩子吧？”
顾参商被他紧张又小心的表情逗得一笑：“怎么，看起来不像？别介，用情专一，不乱搞，他可就这一个优点了。”
张潮生却笑得勉强：“那你回去可得好好盘点，如果顾洪武被清算，顾总，你一定会被调查。不管发生什么，务必保证自己没事。
“我知道你跟这事没关系，但也得防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尤其现在那么多眼睛都在盯着参天物华。”
顾参商了然：“我有数，而且我巴不得他们来查我。早一天查清楚，顾洪武就早一天死心。”
只是他仍然觉得不够，思索片刻，他突然问道：“张律师，我有个想法，你帮忙参谋参谋，看可不可行。”
·
百无聊赖，翟天宝索性问店员借了支笔，在餐纸巾上涂涂画画。
她给伤心的胡途画了后续：雷震子帮小狐狸补好了那只破烂的气球，又利用自身专长，电解水产生氢气，重新把气球送上天……
可是画到一半，她却停下笔，苦恼地思考着，电解水会产生氢气和氧气，可是怎么保证充到气球里的都是氢气啊？
学渣一思考，学霸就发笑。
听见身后传来的闷笑声，翟天宝赶忙回过头，看见顾参商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忍俊不禁。
不用想，一定是在笑她连初中化学知识都搞不定……
翟天宝慌忙拿起纸巾，随手胡乱一团，刚要扔进垃圾桶，却被顾参商一把夺过。
“不要给我啊，”他不满地说着，小心地叠好纸巾，装进口袋里，“没见过你这样的，好好的东西说扔就扔。”
“好什么呀，就是个草稿而已，”翟天宝小声嘀咕着，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跟张律师聊完了？”
顾参商点点头，还在想该怎么告诉她自己最近可能要遇到的麻烦，忽然，翟天宝主动拉起他的手。
这是真的，还是他在做梦？
顾参商愣愣地低下头，看看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翟天宝，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你……你这是……”
翟天宝轻轻咬着嘴唇，面颊微微泛起潮红，声音也细细的：“回家吧，顾参商。”
如同梦游一般，顾参商任由她牵着，好久都没回过神来，甚至开车之后好一会，才在翟天宝的提醒下打开空调。
让冷风一吹，他的大脑这才重新运作。
“天宝，你刚才说，回家，”他艰难地组织好语言，“我不可能当成没听见。”
大概是只有他们两人，一直很容易害羞的翟天宝，这次却突然大方起来，偏过头笑着问道：“就是回家啊，怎么了？”
顾参商被她笑得呼吸都快停滞：“你不嫌弃我了？”
“……我几时嫌弃过你啦，”翟天宝垂下眼，抬手轻轻在脸边扇着风，努力压下那片红晕，“只不过最近才把想法理顺。”
“什么想法？”
“就是该怎么跟你相处，”翟天宝托腮靠上车窗，一双澄澈的眼睛安定地望着前方，“以前总是拿不准，不知道你对我是真好还是假好……”
“我哪有……”
“我知道啊，”她嫣然一笑，“从我离开顾家开始，你一直在帮我，给我工作，帮我联系良辰工作室，带我认识那么多很好很好的人。今天更是，听说我有麻烦，你就专门跑来等我。
“你一定要说，那是因为我值得吧？”翟天宝的笑容渐渐淡去，她摇摇头，“不是的，顾参商，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你愿意这么对我，是因为打心眼里认为我值得。
“所以啊，我想通了，与其拧巴着跟自己较劲，倒不如坦然一点，顺着自己的心意。既然你对我好，那我也用同样的心意去回报。就算将来真的发现我们不合适，也不会后悔，至少现在——”
她转向顾参商，眼眸中流光溢彩：“喜欢的心情是真实的。”
……喜欢？
顾参商心里一动，险些猛踩刹车！
从未有过哪一刻，他如此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好确定翟天宝的心意！
可当他们真正回到家的时候，那股冲劲又消失了。
看着翟天宝平静的脸，顾参商的心怦怦直跳。
表白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是认真的吗？会不会只是为了回报他的好意，而那并非他想要的爱……
就在这时，翟天宝忽然踮起脚尖，轻吻他的面颊，又在他颈间轻轻磨蹭一下。
“休息吧，明天见。”
说完，她迟钝地害羞起来，慌忙转身进屋。
而顾参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抬起手，木然地抚摸着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
他猛然蹲下身，抱紧双膝，瞪大眼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