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未有过的亲密无间,给了顾参商莫大的勇气。
“你能不能别跟唐澍云在一起?他太油滑了,不是……”
“好。”
顾参商一怔。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翟天宝竟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这个无礼的要求。
“本来挂在云想下面也就是过渡,张律师也提醒过我了,完全独立出来,也就是迟早的事,”翟天宝说着,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稍稍用力按住他的嘴角,“这两天小心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顾参商低下头,苦笑着。
迟早,迟早,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呢?那样他就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再拼一把,说不定一切都会不同了。
两人各怀心事,又一同陷入沉默中。
“你和洪霞珠的婚期已经定了吗?”翟天宝漫无目的地绞着手中的纸巾,上面沾上顾参商唇角的血,那么刺眼。
“嗯,5月21号,她选的。”
翟天宝笑得有些勉强:“那恭喜你啊。”
顾参商仰躺在椅子上,遮住眼睛,哑声说:“没什么好恭喜的,完成任务罢了。”
“也别这么说,不管怎样,总归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况且她也喜欢你……”
“她喜欢我?”顾参商不屑地嗤笑,“算了吧,她只当我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奢侈品,现在还是二手的……”
“不是的,顾总,”翟天宝就连反驳也那么温柔,“她真的很喜欢你,我……”
她匆匆住口。
不过是件无意之中撞见的小事,甚至称不上事,只是有一次她路过书房门口,看见顾参商正专心致志地工作,而洪霞珠就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手里虽然拿着本书,眼睛却一直在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羞涩的笑意……
那一瞬间,翟天宝忽然感觉到,她是比不过洪霞珠的,她连坐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决定结婚了,就好好对她,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和她说,别不理她,毕竟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她停顿许久,才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只是见不得别人受自己受过的罪。
顾参商一直没有回答。
他想问翟天宝,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是不是在怪他一直对她那么冷淡。
事实上,那枚结婚戒指掏空了他所有的积蓄,而顾洪武怨恨他不听从安排执意接受保研,切断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他一面要忙于学业,一面又和谷啸泉组建参天物华,忙得分身乏术。
何况翟天宝又不喜欢他……
如今计较这些陈年旧事也没意义,顾参商长出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
听出他的送客之意,翟天宝也不便强留,只是到底放不下心,思量再三,还是提醒他:“过两天,等谷子哥气消了,跟他好好谈谈吧。”
顾参商垂下眼,并不回答。
“他只是性子急,你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没必要闹成这样。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参天物华也是你们的心血……”
“你忘了先前师兄怎么说你的?”顾参商突然打断她,笑得有些讽刺,“你不恨他,还帮他说情?”
翟天宝一怔,回忆片刻,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还是摇头:“师兄人不坏,说那些也是因为他向着你,况且他也没害过我,我没理由恨他。”
她每多说一句,顾参商的心就更软一分。
他这次回来,本来已经抱定殊死一搏的打算,准备把公司的事处理完,就回去和父亲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翟天宝像是觉察出他的意图,于是一点点把他珍视的一切摊开在他面前,师兄,参天物华,哪怕他不愿提及的婚事,拼命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却唯独忘了她自己,明明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那你呢?”他没头没脑地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
似乎是漫长的沉默后,翟天宝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这三天你都经历了什么。既然你不说,想必是不能说,那我也不问,只是……参商,”她终于鼓足勇气,喊出了这个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也别总想着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我们都在,一直在。”
说完她就走了,安安静静的。
顾参商怔怔地仰着头,心中不知悲喜。
良久,他笑着掩面,默默流下泪来。
·
“啊!宝宝,我要死了!”
毫无防备的翟天宝被杜锦屏从背后一把抱得死死的,吓得她心都快从胸腔里掉出来。
望着好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翟天宝叹了口气,拿起一颗糖剥开塞进她嘴里,顺手摸摸她的头:“又被压榨了?”
“被老大喷了,”杜锦屏没精打采地蹭着她的脖子,“说我剧情写得稀烂,拿去砌墙都哗啦啦往下掉……”
虽然知道她很苦逼,但这形容实在是过于生动,只能说不愧是何映莲。
“没告诉你怎么改吗?”
“我哪敢问?她最近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杜锦屏重重叹气,索性在她身边坐下,“咱公司最近不是事多吗,市场部应付不过来,想从文案组调人过去,老大不答应,来一个怼一个。”
“就不能再招人吗?”翟天宝不解。
杜锦屏又是一声叹气:“哪那么容易?老大要求很高的,而且……”
犹豫片刻,她凑到翟天宝耳边:“金桥搞了个新项目对标仙旅,现在卯着劲从我们公司挖人,直接开双倍工资,这几天我都接到好几通猎头的电话。”
翟天宝大惊:“那你……”
杜锦屏立刻摇头:“我不走,老大在我跟老大,老大走了我就争取当文案组的leader,打死都不去金桥。”
这其中固然有野心在,但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想从洪霞珠手底下讨饭。他们这些臭码字的虽然是公司食物链底层,但都有几分骨气,做不出为五斗米折腰的事来。
翟天宝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的心情也不轻松,说话间也时不时朝顾参商办公室的方向看一眼。
在外竞争对手挖角,在内他与谷啸泉又生了龃龉,他要怎样才能度过这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