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且威严无比,跪在地上的林洛翎明白这句话其实是一语双关的言辞。
如果她说她知罪,则说明安王与她私下大婚一事,是她撺掇安王做的。
如果她说她不知罪,安王与她私下大婚一事,没有圣上的赐婚圣旨,她不懂事,她父亲母亲怎能如此不懂事?任凭他们胡闹,不去制止,如此一来,她父亲母亲必然会受牵连。
她缓缓抬起头,与德顺帝对视,发现德顺帝龙眉凤目,身形魁壮,不喜不怒,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眉宇间散发出来的威严之气极重,见之心下陡然升起敬畏之心。
林洛翎不卑不亢地道:“民女未曾有幸面见圣上,初次相见心中满是敬畏,故而思绪全无,不知圣上问及民女是否知罪是指哪一桩?哪一件?”
德顺帝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定定地凝看了林洛翎许久,突然笑道:“敬畏!敬畏!”
咬着这两个字缓缓站起身,走至林洛翎身前不远处,停住步伐,道:“敬畏的确是有,不过你的胆量也不小,还是个聪明的。”
辨不出德顺帝突然的笑是否发自内心,但是德顺帝所言,林洛翎是听出来其中之意了,叩拜道:“常听讲书人说圣上昔年抗击北境的故事,充满了好奇,儿时还以为圣上是金龙,天启国的子民,若问最大的荣幸,民女猜,莫过于能有缘一睹圣上的神姿龙颜,是民女殿前失仪,还请圣上恕罪!”
这番话并非是林洛翎阿谀奉承之言,而是她的心里话,所以从她口中说出来,并没有刻意讨好的语气。
“你可知殿前失仪之罪是什么后果吗?”德顺帝威严之声自林洛翎的头顶上方落下。
林洛翎以额抵地回答道:“民女不知。”
德顺帝负手而立了许久,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洛翎叩拜的背影,唇边漾起一抹一闪即逝的慈和笑容,说道:“不知也敢随便说?”
林洛翎实话实说道:“心中害怕得紧!”
德顺帝的眉头狠狠一蹙,这话他在许多年前听到过,正是他与俪妃初相识,俪妃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思绪纷飞,就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又想起了俪妃患疾而亡的那一幕,过了这么多年,德顺帝的心仍然会抽疼,眼眶顿染雾气,叹了一声:
“女儿家不知律法皇规也是正常,罢了,起身吧。”
声落,德顺帝走至书案后的书架前,低声唤道:“云喜!”
“嘎吱”的一声,云喜走入殿内。
“去给林氏之女搬个锦凳来。”德顺帝吩咐道,手指触碰到一卷竹简,摩挲了许久,也不曾拿起打开。
云喜对此再是清楚不过了,那是俪妃娘娘昔年作的曲子,还编了一个美轮美奂的舞,在德顺帝登基后的第三日夜里,献给德顺帝作为庆贺之礼。
那一舞可谓是惊出天人,伺候在德顺帝身侧的云喜,深刻记得,当时的俪妃娘娘就好似月宫嫦娥,也清楚记得,俪妃娘娘一舞作罢,被德顺帝揽入怀中,温柔哄道:
“爱妃方才一舞,就好似要去月宫一般,给朕生个皇子可好?那样你就能此生陪在朕身边了……”
没想到,未及三个月,俪妃娘娘怀上了龙胎,德顺帝大喜,将华荣宫重新整修装新,内里奢华到了极致,并安排银羽卫日夜守护俪妃,就连俪妃宫中的粗使太监和宫婢,德顺帝都派云喜暗中查清底细和性子。
看来德顺帝是瞧见林洛翎,想起了俪妃娘娘,云喜如是想,应了一声后,给林洛翎搬来个锦凳,躬身在旁听候吩咐。
德顺帝转首道:“林氏之女起身吧,不必跪着了。”
“是!”
就在林洛翎刚站起身时,便听德顺帝又道:“你与晏儿私下大婚,没有朕的赐婚圣旨,是入不得皇室宗谱的。”
这意思非常明显,也就是说安王和林洛翎大婚一事,德顺帝并不认可,故而才是一直没有唤她安王妃,而是称呼她为林氏之女的原因。
听闻此言,云喜眸色猛地一顿,望向德顺帝。
林洛翎也知这句话的重量,不禁再次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