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沉音欲接话时,朱贤之胡乱套了衣袍,发丝凌乱,惊惊愣愣地从荣淑华的房中走了出来。
瞧见满院子的人,一眼便看见了晕倒在地的林洛翎,朱贤之眼底溢出慌乱之色,跌跌撞撞朝林洛翎跑过来,并问道:“翎儿怎么了?”
沉音不客气地道:“二公子还好意思问翎儿妹妹?方才你与荣淑华颠鸾倒凤之时,可是全然不在乎我家翎儿妹妹的。”
说着,沉音转首看向永宁侯夫人道:“不让翎儿妹妹出府瞧病,永宁侯夫人也不打算给个说法?朱贤之和荣淑华苟且之事,可是被我们亲眼瞧见了。
难不成永宁侯夫人不肯认吗?想着将这事儿敷衍过去?我就不信,永宁侯夫人能一直将翎儿妹妹困在府中。”
话已至此,永宁侯夫人自然惦记着想将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朱贤之犯的错,她岂会帮着遮掩?
于是,永宁侯夫人抬手给了朱贤之一个响亮的耳光,怒色道:“原瞧着你是个憨厚老实的,素日里又得你大伯父的教导,我这才肯给你保媒拉线。
不想你这混账心智不明,被那么一个贱人勾搭行乱,叫我和你大伯父没脸不说,还伤了洛翎的心。
你真真是个眼瞎心盲的蠢人,洛翎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哪一样不比你强上百倍?你打着灯笼在京徐州遍寻一遭,还能找出一个比洛翎强的吗?
京徐州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都恨不得将洛翎娶回府中做正妻,偏生没你这么好的运气,你却是个不知珍惜的,还不跪下,等会儿你大伯父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方可……”
林洛翎听了永宁侯夫人所言,心下好笑,永宁侯夫人心眼子实在是多,看似她在怒斥朱贤之,却是故意只字不提荣淑华,日后若要闹起来,永宁侯夫人大可说她并未瞧见朱贤之和荣淑华在一处,此事又能推个干干净净。
日后她可说斥责朱贤之,不过是想朱贤之对林洛翎多上上心,不仅一星半点的错与她无干,反倒是拿着她事事顾忌着林洛翎来说事儿。
忽的,自正屋传来“哐当”的一声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重砸在了地上。
随后便听永宁侯怒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想休了她,碍于她的两个姐姐太过于霸道,无法让你休了她。
只是,她已然是将死之人,最多再有一两个月可活,你何必要打死她?已然等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她就要死了,你怎的连这么点时日都耐不住呢?……”
闻言,刚跪在地上的朱贤之,瞳仁猛地一颤,摇摇晃晃起身,踉踉跄跄地往正屋跑。
撩开门帘的那一瞬,朱贤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怔愣愣看着他母亲蓝婉霜被打得有多惨,死相有多难看。
“啊……”朱贤之大叫了一声,心智顿丧,上前一把揪住朱敬忠的衣领,嘶吼道:“你既憎恶我母亲,当初为何要三媒六聘娶我母亲为妻?
自我记事起,你就知酗酒狎妓,可有一日尽过父亲之责?我要你给我母亲偿命……”
说着,朱贤之便拉着朱敬忠往外走,口口声声说要送朱敬忠去官府衙门。
朱敬忠挥拳朝朱贤之的面门打去,被朱贤之轻巧避开,反手一拳挥在了朱敬忠的侧额上,将朱敬忠打翻在地。
其实朱贤之每次被朱敬忠打,并不是打不过朱敬忠,而是内心到底还碍于父子的礼教,不想污了名声,他想要钱,想要官爵,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更想妻妾成群。
这些于他而言,需要一个好的名声。
朱贤之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朱敬忠始料未及,直至被打翻在地,才回过神,额角的青筋蹦起,大骂朱贤之是逆子,起身就和朱贤之扭打在了一处。
永宁侯见之,唤他的贴身侍从一起拉架。
正堂打得热闹,永宁侯夫人听见永宁侯怒斥朱敬忠的那番话时,便知蓝婉霜被朱敬忠打死了。
虽然永宁侯夫人无时无刻不盼着蓝婉霜死,却不想蓝婉霜被朱敬忠打死。
虽说他们东西两院已然分了家,外人却是不知道的。
何况朱敬忠到底是永宁侯的亲弟弟,打死蓝婉霜一事,必须要遮掩住,若是传扬出去,她和永宁侯面上无光,万一林洛翎将这事儿说给贺堇春知晓,仵作验尸,朱敬忠是逃不掉谋杀正妻的罪责,就连永宁侯也少不得会落下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即便日后二皇子瑞王继承了皇位,永宁侯和她想恢复昔年之荣耀,也是难事一桩了。
这事儿势必会被有心人所诟病。
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很想去正堂瞧一瞧,又怕离开后,几个婆子拦不住要带林洛翎离开永宁侯府的沉音。
再一瞧林洛翎从林府带来的婆子丫鬟乌央乌央站了一院子,一个个怒目地看着她。
她想拦着林洛翎不出府,委实有些个难。
永宁侯夫人只好暂用缓兵之计,温和而笑,蹲下身,拉着林洛翎的手,和沉音说道:“贤之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对,是他之过,我肯定不会偏向他。
我也知道洛翎受了委屈,可我并没有欺骗你义母,我和你义母自幼就是手帕交,若如你所言,朱贤之和荣淑华有个孩子,此事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我也不是个蠢人,贤之不是我亲子,我没有必要替他遮掩,若是那般,日后我在你义母面前岂不没脸?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信得过洛翎和你,可事情的原委,我总要弄清楚,也要当着洛翎的面问详细了,若是那时洛翎想回林府,我也不拦着,你看如何?”
字字句句说得恳切,沉音正欲接话时,林洛翎的指尖在她掌心轻动了三下。
这是林洛翎和沉音事先说好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