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花魁娘子凤莺,明面上是二皇子瑞王的人,实则是安王很早安插在瑞王身边的细作。
虽说天启国明令禁止朝中官员不得狎妓,京徐州离京城并不远,到底不在天子脚下,官员若暗中狎妓,像天香楼那样的青楼,自然会设有暗门,让官员入得其内。
否则她父亲母亲怎会查到京徐州刺史曹鹏,进天香楼也很规矩之说?
这事儿,就算德顺帝知晓,又没当场抓住,曹鹏矢口否认,德顺帝申斥两句,也会作罢。
最重要的是,去天香楼的那些男子非富即贵,天香楼的那些姑娘与之闲聊时,难免会套话,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静福寺又得京徐州达官贵族后宅妇人和女子的青睐,再套了她们的话。
两两一合,京徐州绝大多数官员和贵族之家的事,即便安王足不出府,也会了如指掌。
不知为何,林洛翎越看安王越有些个惧意。
她早猜到蓝婉芸不会放过她,昨日她便命碧芷找了个车夫候在永宁侯府的南向转角处。
故意让蓝婉芸花费银钱雇佣马车,空追她一场。
她原本是想利用蒋驰,把蓝婉芸痛打一顿,没想到蓝婉芸好死不死的看见安王和她独处一室。
已然成了这样,林洛翎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激怒蓝婉芸,让安王料理了蓝婉芸。
她这般做法等于是借刀杀人,让安王当她的刀,安王岂会那么好摆布?
稳了稳心神,对安王性子不熟悉的林洛翎只得投石问路,将她对蓝婉芸的计划,挑拣无法隐瞒的道出,到显得她是个真诚的。
不想,安王神情自若地道:“这些本王想到了。”
说罢,安王浅浅一笑宽慰她道:“你没必要害怕本王,做你手中的那把刀,是本王心甘情愿,若本王信不过你,装病一事就不会让你知晓。”
林洛翎皱眉问道:“有一事我甚是不解。”
安王摩挲了几下手指,将棋子往棋盒里放,他道:“何事不解?”
林洛翎凝了凝眸,直言相问:“闫大夫和沉音姐姐都给安王殿下诊过脉象,诊出您的脉象是咳疾之症,即便安王殿下能买通闫大夫为你作假。
可我自幼和沉音姐姐熟识,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为任何人作假的。”
“呵呵……”安王拾棋子的手一顿,撩起眼帘看向林洛翎道:“沉音也会作假,能让她作假的人,除了你和你母亲,再无他人而已。
本王咳疾之症,哪怕是二皇子寻来医术极好的府医,也是诊不出来的。
因为本王自幼就习武,学的是内家功法,虽然没有蒋驰的武功高强,却足以用内力来控制那一刻的脉象。
本王想让他们诊出什么脉象,他们就会诊出什么脉象。”
林洛翎:……
安王瞧着林洛翎丰富到了极致的神情,笑道:“怎么?没想到本王会武?还是接受不了本王不是个病秧子?”
林洛翎摆手道:“不……安王殿下身体康健是件好事,我只是没想到安王殿下的武功会那么高。”
安王起身走至窗棂边,穿过薄纱望着夜幕落下如针如线的雨,无星无月,突然想到了他母妃薨世的那个夜晚,也是下着大雨,他父皇抱着他的母妃,失声痛哭。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他母妃薨世,只听德顺帝说他母妃累了,需要好好安寝。
他不明白他父皇为何会抱着他母妃哭,拽着德顺帝的袖襟小声提醒道:“父皇……你这样会吵醒母妃的。”
素日里德顺帝莫说会斥责于他,便是怒容他都未瞧见过,却不知为何,过了小半晌,德顺帝突然像疯魔了一般,将身侧小几上的药碗,和几碟凉了的菜肴推翻在地。
吓得殿中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看着德顺帝赤红的双目,安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下一刻便见德顺帝指着殿门,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跪着。”
不知事的安王,抱着床柱不肯撒手,连连问:“父皇,儿臣做错什么惹您发怒了?儿臣改,儿臣再也不敢了,还请父皇明示。”
德顺帝压根不肯听他的任何说辞,亲自掰开他的十指,将他扔至母妃宫殿的台阶下。
跪在雨水中的安王,昂起首,雨水和眼泪湿了整张脸,他突然觉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害怕。
为何他父皇会哭?
为何他父皇哭那么大声,都没有惊醒他母妃?
为何他父皇发怒,殿中太监宫女都吓成那般,他母妃却没有醒?
为何他父皇将他扔在院中罚跪,他母妃还能阖眸沉睡?
顾顺是他母妃宫中的首领太监,连滚带爬跪在安王的身边,一把抱住安王,哭求道:
“陛下,俪妃娘娘视三皇子为心头宝,还请陛下看在俪妃娘娘刚薨世的份上,饶三皇子一次吧,深秋寒凉,三皇子年幼,跪在此处,只怕未及一个时辰,便会起高热。”
德顺帝抹了一把脸上纵横交错的泪,他俯视着安王的那一瞬,原本已被裂开了无数道缝的心,又似被狠扎了一刀。
无奈和不知所措第一次在他脸上浮现出来,他不敢再看安王,收回目光道:“待三皇子起了高热,你再来求情吧。”
顾顺在瞧见德顺帝那悲痛和无奈的神色时,猜到德顺帝是想用此来护着安王,顾顺自幼入宫跟着一个老太监习武,内家功法练得很是不错。
就算安王起了高热,他也可用内力为安王散了高热之症。
顾顺跪在地上,抱着安王望着殿门,泪水模糊了视线,默默发誓:俪妃娘娘,只要老奴尚有一口气在,就会护着三皇子安然无恙。
安王在听到顾顺说俪妃娘娘薨世这两个字时,即便是三岁的他,也知道他母妃不是睡着,而是死了。
被顾顺抱在怀里的安王,愣了许久许久,才鼓足勇气问顾顺:“昨日母妃不是说,再过三日就是中秋节,父皇会送给我和母妃一份大礼吗?
昨日母妃还高兴的给父皇跳舞,父皇还亲自给母妃奏乐,顾顺,你浑说,父皇说母妃是累了,需要安寝,你为什么说我母妃薨世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我母妃,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