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傻站这儿做甚?还不快快将洛翎请进来?早就听说贺氏之女温婉贤惠,模样更是万里难挑其一,今日可算是得以相见了……”
蓝婉芸的声调极大,院中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随即,便见门帘被掀起,一群婆子丫鬟毕恭毕敬来迎林洛翎。
这阵仗看似给足了林洛翎体面,林洛翎却知,这是蓝婉芸算计好的“圈笼”,就等着她进去呢。
林洛翎在沉音的手心轻按了三下,缓缓踩着莲步朝正堂走去,娇柔病态,在此刻被林洛翎演绎得惟妙惟肖。
方一入正堂,便有一个身穿紫色繁华锦绣襦裙的妇人走上前,拉起林洛翎的手,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林洛翎知道此人正是蓝婉芸。
“啧啧啧……”蓝婉芸转首冲着蓝婉霜道:“坊间传言不实,咱们贤之娶回来的新妇,可要比那画上的瑶池神女,还美上三分。”
蓝婉霜温和一笑,端起茶盏抿下一口。
说着蓝婉芸神色一变,心疼地问道:“昨日便听你婆母说你患了心悸之症,现下可好些了吗?你尚且年轻,可得好好保养着身子才是,万不可大意了。”
蓝婉芸的神色,再加上这番言辞,瞧着像极了林洛翎嫡亲的姨母似的。
林洛翎佯装不明眼前人是谁,看向了蓝婉霜。
蓝婉霜放下茶盏,介绍道:“她是我娘家亲妹,贤之的姨母,万通镖局的长子万里行之妻,蓝氏婉芸。”
林洛翎才似恍然,福身行礼,“见过姨母。”
“你心悸未愈,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端着那些客套礼数,你婆母了解我最是个直爽的性子。
虽与你母亲一样,都是家中的幺女,却不似你母亲那般知礼守礼,我呀!无拘无束惯了。”
蓝婉芸一扬帕子,爽声笑了起来。
随后,便将林洛翎按坐在右侧的宽椅上,叹息道:“否则也不能嫁给万通镖局长子那样的莽夫为妻了。”
林洛翎闻言在心中冷笑,蓝婉霜之父,曾是蓝升布庄掌柜的,因膝下无子,有四个女儿。
全然将四个女儿当做他的摇钱树,只要能光耀门楣,也不管四个女儿是为人妻还是为妾,亦不管所嫁之人年岁,只看重对方的家世和地位。
蓝婉芸刚及笄时,其父因病疾而亡,被退了亲。
其母既无经商的本事,膝下又无子,蓝升布庄未出三月便亏得一塌糊涂。
恰好有媒婆前来说亲,其母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未出半年,蓝婉芸嫁给了万通镖局的长子为妻。
蓝氏四女,一个嫁的不如一个,蓝婉芸虽嫁给了万通镖局的长子为妻,只是万通镖局经营太小,家中子女又多。
只瞧着蓝婉芸身上的穿戴,皆已过时了四五年。
妆容化得精致,不用猜也知,蓝婉芸定是挑选出她最好的衣裙和首饰,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见她。
蓝婉芸方才说她性子直爽,林洛翎细细一思,这话其实是为了日后撒泼耍赖好做铺垫。
蓝婉芸刚落座,沉音便坐在了林洛翎身旁的宽椅中。
蓝婉芸以为沉音是林洛翎的贴身丫鬟,瞬时沉了脸。
见此,蓝婉霜忙介绍道:“那是洛翎的义姐,贺氏认的义女沉音,跟来侯府给洛翎治心悸之症的。”
蓝婉芸闻言,神色随之一变,笑道:
“早听说沉音丫头承袭了她祖父的医术,又得七八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受教,有她在,想必洛翎的心悸之症,不出三五日便能好全了。”
林洛翎和沉音都未接话,屋中一下就静了下来。
蓝婉芸忙是唤跟随她一并前来的婆子,道:“还不快将我给我外甥媳妇的见面礼,拿出来?”
婆子双手捧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蓝婉芸接过,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支明晃晃的金凤钗。
沉音撩眼一瞧,顿蹙双眉,说是金凤钗,且不说做工粗糙,那金凤小得跟雏鸡似的。
便是做个像模像样的银凤钗,也比这拿不上台面的“金凤钗”送给小辈,做新婚贺礼要强些。
蓝婉芸却似捧个宝贝似的,笑得眉眼弯弯,冲着林洛翎道:
“我呀!听说你要嫁给贤之,心下欢喜不已,在首饰盒子里挑选了一整夜,也没个称心的,便熔了我出嫁时的金镯子,专程去京城寻了工匠,打造了一支金凤钗,送你做新婚贺礼。
原是想着昨日送你的,思及你患了心悸之症,只好今日一早前来送给你。”
说着,蓝婉芸一顿,轻叹了一声,才又道:
“林氏家大业大,想必洛翎你什么金贵首饰没有?莫要嫌弃这支凤钗小,到底是我身为姨母的一片真心,贺礼虽轻,情义却重。”
“不知你可喜欢?”蓝婉芸问道。
林洛翎知道这是假的“金凤钗”,见孟嬷嬷来为她奉茶,忙是起身笑盈盈地道:
“姨母送的这支金凤钗,我很是喜欢。”
说着,林洛翎便欲去接蓝婉芸手上的锦盒,假作被前来奉茶的孟嬷嬷绊了一下。
踉跄几步,将蓝婉芸手上的锦盒碰落在地,林洛翎顺势也跌坐在了蓝婉芸的脚侧方。
“叮”的一声响。
众人一瞧,金凤钗居然断裂成两截。
林洛翎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抚着胸口,直叹好险。
沉音眼尖,顿时瞧见林洛翎手旁那支“金凤钗”的异样,走上前去扶林洛翎,顺手拾起断成两截的“金凤钗”,惊奇的“咦”了一声。
肉眼可见,蓝婉芸的神色顿变。
林洛翎恍若未察,问道:“姐姐咦什么?”
沉音以掌托着“金凤钗”,道:“你瞧!”
蓝婉霜也瞧出那金凤钗是假的,明显有些挂不住颜面,转首看向蓝婉芸。
蓝婉芸大呼,“这该死的匠人,熔了我的金镯子,作假诓骗我。”
说罢,蓝婉芸一把拿过断成两截的金凤钗,假作细细端详。
在沉音的搀扶下,林洛翎起了身,知蓝婉芸在给自己找补颜面,她故意道:
“姨母莫气,不知姨母在京城哪家铺子打制的这支金凤钗,我母家在京城也有几家首饰铺子,
姨母只管将那家铺子的名号说给我,我让我母亲派人亲自去给姨母讨回公道便是,定不会让姨母吃了这个哑巴亏。”
蓝婉芸这支金凤钗压根不是去京城所制,而是她在街边小摊上买的,又买了几张金箔纸,在家中熔了,镀成金凤钗的模样,拢共花了不足一两银子。
何况,蓝婉芸压根就没去过京城,让她说出京城首饰铺子的名号,她如何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