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榷完澡,发现自己办公用的电脑落楼下了。于是她披了件外套下楼,便见到二女儿在大女儿房门前转悠。
“宋颐,你在做什么?”
“啊,母亲。”宋颐后退几步,尴尬地摸了摸耳朵,遮遮掩掩道:“没干什么。”
宋榷担忧地皱起眉头。
自己的孩子什么性格她能不清楚吗?
明摆着是找自己姐姐有事,但拉不下脸面。
这么多年了,两个女儿的关系如何,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她觉得没什么,就是年纪小,思想没成熟罢了。等年纪到了,就会懂得姐妹存在的意义,自然会亲近起来的。而且她那个时候也忙于事业,就没加以干预。
结果现在等到她们都快三十岁了,这个做妹妹的连找自己的姐姐都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让别人看去,大牙都要笑掉了!
她厉声呵斥道:“站要有站相,站直点!”
宋颐习惯性地照做。
她以前不是没反抗过,迎来的是更猛烈的说教。
无论孩子多少岁了,这群家长都一直执着于在孩子身上树立权威。孩子传承着他们的血液,是他们永远的附属品。他们打心里,就未曾正视孩子。
她也曾偷偷搬出去住过,但是好景不长,不出几天就被自己的“好姐姐”告密地址,然后被父母找到,给“抓”回来了。
真的很烦!
宋颐整个人现在很不自在,打算找借口跑掉,结果还是被拦住了。
宋榷强硬地拉着她的胳膊,然后敲了敲宋夏的房门,推门而进。
书房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昏黄的灯光,显得典雅而庄重。墙上悬挂着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那是宋夏十八岁那年画的全家福。她们家的一项传统就是每年都会重新画一幅全家福,然后挂在客厅。这幅当年被替换下来后,就被宋夏挂在了她自己的书房内。
房间中央是一张法式复古风格的沙发,宽大舒适,盖着墨绿色的丝绒毯。
而宋夏正坐在书桌前。桌子整洁无比,没有什么杂物,上面主要摆放着电脑和分门别类的文件。身后,一面墙大的橡木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
“母亲,有什么事吗?”正在处理公务的宋夏将视线挪开文件。
她把宋颐向前推,“小颐有事找你。”
然后走到门口,回头说:“你们俩个是亲姐妹,别搞得像陌生人一样。有空多交流。”
宋夏笑着点头回应:“当然。”
说毕,她就关上了门。
宋夏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褪去,继续看向手里的文件。
她揶揄道:“把我拉黑的那天,你应该没想到未来会不得不来当面找我吧。”
“说吧,什么事。”
扭扭捏捏的,甚至还惊动了母亲。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妹妹性格一直如此敏感,找自己说话这么小的事就能整的大张旗鼓。不然她百分百会认为她想坑自己。
宋颐冷漠地说:“没事。”
刚才她也听到母亲上楼的脚步声了,决定现在离开。
宋夏:“那就走吧。”自己正忙着呢。
下一秒,宋颐她就收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然后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靠近。
蒽?
在宋夏看来,这句话无比疏松平常,但偏偏就刺激到了宋颐的神经。
因为宋颐讨厌宋夏如此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就是她不喜欢年则的原因。因为她在年则身上看到了宋夏的影子。
她们俩个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一样的傲慢,自我,任性,且狂妄。
年则相较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酒吧一别,她就去调查了。不出所料,她们两人不仅认识,从前甚至是竞争对手。
听说年则还让她这个无往不利的姐姐吃了不少瘪,可真想看看宋夏当时的脸色。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猛地支撑在办公桌上,对着宋夏说:“听说你当上了安防部副部长,恭喜你啊。”
“都过去快两个月了,你未免太迟了点吧。”
“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最近就认认真真观察留意你了。”
“看出个什么名堂了吗?”
“说出来可能会让你扫兴。”
“那我就更好奇了。”能让自己扫兴的只有那家伙,现如今她也调往别处了,那还能有谁有这般大的能耐。
“你的晋升来的并不光彩。”
宋夏不以为然。
切,就这破事,她早就知道是年则那个神经病放水——
“是母亲做交易,换给你的。”
“胡扯!”她从没听过这事。
年则单方面放水是一回事,自家和她交易又是另回事。
她不是正义心爆棚的老实人,在她眼里资源置换很正常,她也乐于接受。所以母父没必要不告诉自己。
要么是根本就没有这件事,要么就是他们...不能说。
这件事一下就变严重了。
“不信你可以问,母亲还给了不少的代价,就为了你能当个副部长。”
看看你是多么无能,凭自己已经成功不了了。
宋夏放下文件,“你怎么知道的?”
她讽刺道:“哪天你别再拿鼻孔看人,说不定就能发现了。”
母亲不是她们这种夜猫子,是极为注重养生的一个人。结果最近一直半夜都没睡觉,忙于办公,刚才也是打算去拿电脑的。
留了个心眼的她某天便趁自家母亲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忙前忙后殷勤一番,自然而然就得知此事了。
至于她这个姐姐,每天眼里只有自己的公事,哪里注意到身边亲人的细微变化。
宋夏扶额,不满地赶客,“如果你就是为了来嘲讽我的,那可以出去了。”
不。
她其实是想来提醒的。
母亲具体给了年则什么东西,并没有告诉她。但自己有预感,按照那人的性格,要的绝对是她们家才能拿出的东西。
不然她没理由和自己家做交易...甚至她的目标可能一开始就是她们家。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俩就是针尖对麦芒,无人能插进来。这次竞选也不例外,所以她真正的对手一直只有宋夏。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毕竟,听起来有些荒唐。
所以谨慎的她以防万一,保守起见让宋夏注意点年则,必要时下点绊子。
既是为了他们家,也是为宋夏她自己。
一个是血缘意义上的姐姐,一个是让她厌恶忌惮的朋友的朋友,答案很清楚。
可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自己就不该管的。
“宋夏。”她指名道姓地说。
“做人要有点良心。不要因为我是你妹妹,就肆意轻视我。”
“这句话也要送给你。”宋夏盯着她,“从小到大,我帮你处理了多少烂摊子。”
她一脸不信,“别想骗我了!你还会管我?”
宋夏开始一一清算,“初一时候,你被班上一个男的欺负。你也是傻子,犟得像头驴,不告诉妈爸。最后你朋友来我班上找我,第二天那个男的就转学了。”
“高一,你和一个女生打起来,把人揍的狠了,基本上要记大过了。结果之后那个女生又自愿和解了。”
“再说个近点的。你刚当检察官那会,无脑热血往前冲,多次顶撞上司。”
“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刻薄货,你非但没被穿小鞋,之后正常晋升。”
“这一切的一切你以为是谁暗中在帮你处理?”宋夏指着天花板,“你难不成是指望他们?”
她冷笑:“那你收到的不会只有爱的帮助了,还有爱的教训了。”
“我对你够意思了,还跟看仇人似地看我。你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吧。”
宋夏对家人的付出远比她自己预期的要多。因为越走下去,从打出生就缠绕在身上的树枝就越紧。在成为宋夏之前,她首先姓宋,是宋家人。
仅这一点,她就和年则大相径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