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将同衍提出来,焦广平亲自出马与白依清一起审理同衍。
焦广平开口问道:“同衍,你可知道,为何要将你捉到皇城司来?”
同衍的脸色腊黄,神情委顿,嘴巴不时张开欲喊出声来,但并没有出声,可知他正忍受着疼痛。同衍筋脉己断,武功被废,肯定是很痛的,但同衍硬是没有出一声。对焦广平的话,似乎没听到一般,双目紧闭,身体连动都没动一下。
焦广平又问道:“皇城司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同衍仍是充耳未闻一般,没有任何变化。看到同衍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焦广平心里恨不得立即将同衍的双耳用剑刺穿,看他是不是听见自己说话了。
见状,白依清道:“同衍,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刚才从回春药铺抓到了两名辽国细作。”
闻言,同衍的身体一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这信息,但还是没有其他反应。
焦广平从白依清手里拿过帕子,放在同衍眼前一晃,道:“同衍,回春药铺你应该会感兴趣,这帕子,你应该更感兴趣,你瞧瞧这帕子,可曾认识?”
这时,同衍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帕子,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即逝,马上又闭上眼睛。
但这一变化怎么逃得过焦广平、白依清二人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焦广平问道:“想必你认识这帕子,既然你认识这帕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同衍依然双目紧闭,不出一声,然后无论焦广平说什么,同衍依然如故,焦广平心里那个气呀,可又无可奈何。
白依清看到同衍这幅样子,心里一动,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同衍听,道:“听说有一种药,可以将断了的经脉接续起来,不知是真是假?”
看到那帕子时,同衍心里本就在翻滚不停,为什么这帕子会落在白依清与焦广平手中,难道何梦成也被抓了?难道何梦成将秘密说出来了,再听到白依清这话,同衍眼睛忽地睁开,看了一眼白依清,那眼神里分明充满了期待。
同衍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经历,他从少林寺学成下山后,闯荡江湖,在太原获得时任北汉贵族的赏识,然后又被推荐给北汉皇帝,被北汉皇帝多次召见,在北汉朝廷被奉为座上宾,又委任他为太原慧泉寺的住持,慧泉寺可是相当于汴梁的众相寺的,那时的他是何等荣耀?又因为北汉与辽国交好,他多次出入辽国,凭借一身功夫,深得辽国贵族尊重。在他心里,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报北汉朝廷的知遇之恩。
可同衍又知道,大宋建立以来,吴越、蜀、闽等国都被大宋所灭兵威正盛,即使宋太祖赵匡胤两次伐汉无功而返,但北汉被灭,只是迟早的事。如果借助辽国的力量,或许还可以多存在些时候,所以,他又多次出入辽国,为了北汉的利益,他不惜加入辽国回图务,成为回图务金牌侯人级的间谍,成为北汉、辽国的双面间谍。
可几个月前,北汉被大宋灭了,赵光义恼怒太原城的抵抗,又听说太原王气太盛,赵光义一气之年,又是用火烧、又是用水淹,使整个太原城毁于一旦,慧泉寺很多僧人,逃跑不及,全部死在这场洗劫之下。寺庙被赵光义毁了,北汉被大宋灭了,同衍心里对大宋充满了仇恨,为了报国破家亡之仇,他自甘奋勇,深入汴梁,与同是辽国细作的程开山联合,在开山摔跤场,挑战中原江湖高手,通过击败中原江湖高手,打击大宋的士气,又通过挑拨道佛两教的关系,达到搅乱大宋的人心。
同衍能得到北汉与辽国的器重,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可如今,他全身经脉俱断,一身武功却被废,自身难保,还拿什么去报那知遇之恩呢?又还有谁会重视他呢?一个武功高手,当武功被废了,又与死何异呢?
但当听到白依清有药能恢复己断的经脉,他不禁又有些希望。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身份基本暴露,身陷囹圄,纵然武功能恢复又能怎样呢?自己作为辽国细作,又被擒,除了斩首示众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结果。但还没确定何梦成是什么情况时,同衍还不想做任何决定,想到这,同衍不禁又闭上了眼睛。
白依清仿佛猜透了同衍的心思,向焦问广平道:“焦大人,前些天,朝廷不是下了道旨意吗?”
焦广平知道白依清有话要说,便配合道:“不知说的是哪道旨意?”
白依清道:“官家下旨说,如果有汉人被逼成为辽国细作的,只要他能改过自新,可既往不究。”
焦广平答道:“正是。不少汉人被辽国逼着成了细作,那是他们被逼无奈,情不得己,官家仁厚,体恤他们,才会下这旨意。”
焦广平不经意扫了一眼同衍,接着道:“正是如此,听说有不少人迷途知返,悔过自新,都得到了朝廷的宽容。”
听到这,同衍心里一动,但作为一个资深细作,又岂会轻易相信敌人的一句空口无凭的话?又岂能想回头便回头呢?
见同衍有所松动,白依清故意冷笑道:“只是有些人真是傻,别人把他卖了,他还不知道,还帮着别人数钱,可悲不可悲?同衍,别人不是汉人的,都招了,把你都供出来了,把你卖了,你却还在执迷不悟,真是可笑。”
听到这,同衍不由得睁开眼睛,道:“笑话?贫僧只是因为佛道两教相争,为帮助我佛,使用了不恰当的手段而已,那什么细作,又干我何事?”
白依清又是冷笑道:“你被拿到皇城司,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看到这块帕子,就知道是谁的,如果我们不知道这帕子里面的秘密,会将这一块普通的帕子给你看吗?我们是念在你是个汉人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迷途知返。”
同衍却不再接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道:“你说的可以接续经脉的药是什么药?是不是龙血竭续膏?”
白依清点头道:“正是这龙血竭续膏。”这种药焦广平听都没听说过,他不禁对白依清又增添了一分佩服。年纪轻轻,知道得还不少。其实白依清也只是机缘巧合,听于九宵说起过,便记了下来而已。
闻言,同衍刚涌起那点希望,马上又破灭了,道:“贫僧出身于少林寺,听说过少林寺有这种药,可我武功又是被少林寺庆柏所废,又被逐出佛教,少林寺焉肯将药给我?”
焦广平与白依清心里一喜,听这语气,同衍内心己经松动,白依清故意悠悠道:“这药本就是天下名贵之药,轻易不会外传。换作以前,你出身为少林寺,又是慧泉寺住持,去要个一颗两颗或许还可以,但你现在,少林寺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的,但如果是皇城司去要,而且是官家命皇城司去要,你觉得少林寺的庆松方丈能拒绝吗?”
同衍有些不相信,道:“大宋官家会为贫僧下旨?”
焦广平插言道:“官家肯定不会为一个平常辽国细作下旨,但皇城司可以奏报,这个辽国细作,可关系到官家的江山社稷,关系到大宋安危,官家还能无动于衷吗?”
同衍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你们高看贫僧了。”同衍并没有否认细作这个说法,也就是说承认了自己辽国细作的身份。
焦广平与白依清大喜,白依清攻心的策略果然有效。焦广平忙不迭地道:“只要你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们一定向官家奏报,从少林寺要来龙血竭续膏,为你接续上经脉。并且,只要你不再为辽国做事,还可以赦免你的细作之罪。”
同衍看了一眼焦广平,道:“话可作数?但贫僧不相信你的话,贫僧只相信他。”说完,眼睛看向白依清。
焦广平表情顿时僵住,白依清也是一愣,他想不明白,自己与同衍除了在众相寺正面接触外,根本没打个交道,同衍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便连忙道:“这是我们皇城司指挥使,他的话就代表皇城司。”
同衍继续看着白依清道:“如果你答应贫僧,给贫僧找来龙血竭续膏,并赦免我的罪,贫僧愿说出所知道的一切。”
此时,白依清知道,如果自己还有所迟疑,同衍可能就会改变主意,也顾不上焦广平的想法,道:“好。只要你全部坦白,我答应你。”
同衍又强调道:“当真?”
白依清看了一眼焦广平,正色道:“我以皇城司的名义答应你。”
同衍道:“好,只要你把龙血竭续膏和赦免贫僧的旨意拿来了,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焦广平插言道:“如果我们拿来了,你却不说了呢?谁又知道你是不是拖延之计?你现在也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白依清也附和道:“正是。”
同衍道:“好。北汉未亡时,贫僧为北汉效忠,北汉灭亡了,贫僧为辽国效忠,是辽国回图务派往中原的细作,贫僧在回图务是最高级的金牌侯人细作。”
焦广平、白依清虽然知道同衍是辽国回图务的细作,但还是吃了一惊,同衍既然是辽国回图力最高级别的细作,也是北汉、辽国的双面细作。
白依清笑道:“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辽国高级细作,这诚意还不够。”
同衍咬了咬牙,道:“这块帕子我不知道是谁的,但拥有这帕子的人,定是辽国回图务的顶级细作,只有顶级细作才有资格用此图案。在龙血竭续膏和旨意没来之前,贫僧只能说这么多了。”
白依清道:“你能确定这块帕子的主人是谁吗?”
同衍答道:“贫僧刚才已经告诉你,这帕子的主人定是辽国回图务顶级细作,这帕子怎么到了你们手上,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它的主人吗?”
焦广平道:“我们想从你这里听到确定的信息。”
焦广平、白依清还想问一些情况,同衍道:“贫僧己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你们应该表明你们的诚意了。”然后,闭上眼睛,合上嘴,再也不肯透露半句。
但有同衍这句话就足够了。焦广平与白依清商议定妥下一步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