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繁璃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她本身就是先天性失声,对外界的声音格外敏感在意,而经历那样一次事情之后,舒父舒母也不敢再让她去其他的学校。
之后的学习,都是请老师到家里来教的。
之前不这样是因为,医生说多和外界接触,激发小孩的好奇心,可能会有重新说话的可能性。
当然就选了一家口碑最好的学校,让舒繁璃去念书。
但当时的他们也并不知道,这是会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的事。
那时舒家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钱,只是小有资产,而她上得又是一所贵族学校,学校里的小孩的家庭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
舒繁璃从那时起,对一些陌生人的接触会有些害怕,对于各种别样的目光也分外敏感。
她去了后花园。
而后面若是她知道会在那里又一次碰上穆来的话,舒繁璃肯定不会去那里的。
后花园空无一人,家里的佣人都去大厅招待宾客了。
她去了左侧被树影遮住的区域。
这里算是她一个人的秘密花园,舒父舒母不会过来打扰她,由于被交代过,佣人也很少会来这边。
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会透过树与树之间能看到,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是特意这样设计的。
只为了让舒繁璃更自在开心一点。
她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秋千,想着这段时间爸爸妈妈的异样,包括今日她生日举办的生日宴会,由于舒繁璃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以前舒父舒母都没有特意举办过生日宴会。
舒繁璃垂下眸,想着这些事。
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她想。
舒父舒母并没有把公司最近出事的事告诉舒繁璃,他们不想让舒繁璃担心。
这次晚宴,是趁机找合作伙伴,或者说,把暗中搞鬼的人找出来。
其实,要说合作,舒父最佳的选择就是去找穆来谈,在场所有人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但是,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人别说帮忙,怕是恨不得他们公司出事,和这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当年穆来与人合作,不到半年,直接将合作者的公司给吞并了,后面那人,消息都没有一个。
重重考虑之下,舒父自然不可能去找穆来谈合作。
穆来跟着她来了后花园,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是舒家的后花园。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条白色的公主裙,头上戴着小皇冠,像个童话里的公主一般。
她坐在花园之中的秋千上,脸上露出的笑容比刚刚见到的明显真心很多,看得出来,她此时很放松。
穆来没有出声,他站在舒繁璃看不到的地方,从舒繁璃的眉眼到微弯的唇。
他就像是一个藏在暗处觊觎公主的恶龙。
当年他就猜想,舒繁璃是不是被父母强硬带走的。
如今见到才发现,或许是她想起来了,自愿和父母离开的。
她今日见到他,眼中只有紧张和害怕的情绪,再找不到一丝一毫,往日喜欢他的证据。
穆来那双漆黑的眼眸冷意更甚。
香烟夹在修长的指节之中,他将烟叼在嘴中,左手单手点烟,右手插在裤兜,一声轻响,烟被点着。
打火机燃起的微弱火光,让他的脸瞬间被照亮。
待烟雾在肺里走了一圈,将烟雾徐徐吐出。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的舒繁璃身上,没有移开目光。
这时,舒繁璃似乎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往一旁看去。
隔着无寂月色,穆来的双眼和舒繁璃的眼眸对上。
灰白色烟雾中,男人眼底深邃看不到底,似有冷意。
舒繁璃眸色十分震惊,她不知道这里何时还来了一个男人。
正是刚刚遇到的那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她过来的。
若是,他站在一旁盯着她,也并未开口说什么,是想做什么。
舒繁璃站起身,正要起身离开。
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
她忽略掉这人身上给她另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并未见过这个人。
若是见过,这人的长相和气势,她不可能会忘记。
舒繁璃有些心慌,她只顾着要尽快离开,偏偏越着急越慌,脚下一个不注意,舒繁璃也不知道是踩到裙子,还是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这样摔在地上。
手中传来一阵疼意。
眼中一下就湿润了。
是生理性疼痛带来的泪。
但泪迟迟没有掉下来。
舒繁璃忍着疼意,往那个男人看去。
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快走到她的面前,右手伸出,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舒繁璃往后缩了一下。
见状,穆来将手收回,看着人对他下意识的惧意,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舒大小姐可真是奇人,走路都能摔倒,倒是少见。”
穆来见过平地摔倒的人几乎没有,就只遇到过舒繁璃一人。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穆来看着人眼中的湿润,想来,还是这般娇气。
舒繁璃觉得这人真的非常奇怪,行为奇怪,说话也奇怪。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对她有一种极大的负面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仇视,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极为复杂的情绪。
舒繁璃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也能明显察觉到这种情绪。
不过,这人比过往舒繁璃看到的所有人还要复杂,舒繁璃实在读不懂。
她不想去探究这些情绪从何而来,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地方。
舒繁璃手被擦破了,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意。
她缓缓站起身,想绕过面前的男人。
刚一动作,男人就挡住了她的路。
舒繁璃抬眼,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像是在问,先生有事吗?
看着舒繁璃一副不认识他,很是迷惘无措又带着惧意的眼神,穆来眯了眯眼。
穆来掐掉手里的烟,眸中晦暗不明,“怎么,装不认识?”
舒繁璃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
男人为何一副她应该认识他的样子,但分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
她确定,两人之前并未打过交道。
舒繁璃平日很少出门,也更少去结识什么生意场上的人。
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和面前这个看起来危险至极的一直耗在这里,转而就要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穆来见人这副模样,原本就十分糟糕的心情这回更加糟糕了。
他长手一伸,将人禁锢在原地。
另一只手掐着舒繁璃的下巴。
她眼中还有些湿意,那双眼眸看起来像是水洗一般,格外澄澈明亮。
好似没有任何阴霾。
天真得不像话。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丝毫未顾及到面前之人的感受。
舒繁璃伸手欲打掉捏在她下巴的手,但男人丝毫未动。
她瞪着他,由于说不出话来,连质问都质问不了什么,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脚下还在踩他的脚。
穆来无动于衷,冷眼盯着她。
半晌,他说:“瞪我有什么用,若我真想做什么,你连喊都喊不了。”
视线掠过她手边的一把小刀,眸色略深,似笑非笑道:“你该用刀一下捅进我的心脏才是,最好一击毙命。”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舒繁璃手中的小刀正是穆来以前给她的,让她用来防身。
没想到,会再次见到。
他以为,他给她的东西都被丢了。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可下一秒他便将舒繁璃那只紧紧攥着小刀的手握住,将刀对准他的胸口,正是心脏处。
舒繁璃睁大了眼。
手里的刀正顺着男人的力道要刺进他的胸膛,舒繁璃大惊失色,脸色都惨白一片,她确实被吓到了。
奋力挣开男人的手,手一松,小刀掉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一道声响。
疯子!
这人就是个疯子!
穆来看着舒繁璃有些惨白失色的面颊,将捏着人下巴的手松开。
等人松开手时,舒繁璃白皙的下巴已经泛红。
过了几秒,他拿出帕子出来,将手擦干净。
舒繁璃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分外讥讽。
她又不是自己凑上去的。
这人干嘛一副嫌脏的姿态。
她还嫌弃呢。
舒繁璃狠狠在下巴处擦过,却忘记,下巴被捏疼的事了。
擦过之后,舒繁璃面色微变,忍着痛,但很快恢复如常。
输人不输阵。
趁着这时,舒繁璃就要离开。
但男人眼睛都没抬,把地上的小刀捡起之后,再次准确拦住她。
“手伸出来。”
舒繁璃眉头蹙起,将手放到身后。
穆来双眸漆黑,直直的盯着舒繁璃。
许久,他往前一步。
距离拉近,舒繁璃正欲后退,穆来就拉住了她的手。
将她两只手展开,右手只是有点红,左手被擦破了皮。
穆来看了她一眼。
若是以前,肯定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要他上药了。
将小刀放在她的右手掌心。
见舒繁璃将刀收起来,眸中泛起一点波澜。
很快就消失不见。
淡淡道:“这里有药箱吗?”
别说,还真有。
后花园有一处亭子,两面是门,两面是玻璃的,好让阳光晒到,还可以坐在里面避免风吹,也能看到花园的景色。
舒繁璃不愿告诉他。
她摇摇头,又指着花园的出口处。
意思是让人离开。
伤口她可以自己处理。
穆来看懂了,但一副没看懂的模样,自顾自的给人擦去掌心中的血丝和细小的石子。
动作还算温柔。
起码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舒繁璃只觉得这人实在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力气没有男人大,手也拿不回来,只好让人擦着。
突然,花园这时来了一个佣人,舒繁璃对人招招手。
穆来看到了。
在佣人过来要问什么的时候,先一步开口,“药箱在哪里,你们小姐擦伤了,去把药箱拿过来。”
不得不说,他这自然的态度让人都要以为他是主人了。
那人见状,连忙去将药箱拿过去。
穆来看到人从一处玻璃房中拿来药箱,便知道刚刚舒繁璃是不愿告诉他,面色如常。
这人的态度实在奇怪。
怪人,疯子,危险。
这是舒繁璃对他的印象。
她看着人在仔细给她处理伤口,心中十分别扭,想让佣人赶他离开。
但佣人拿完药箱过来便听男人说了一声,“离开这里,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然后就走了。
走了!
舒繁璃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人,总之十分复杂。
酒精碰到伤口的时候,舒繁璃往后瑟缩了一下。
穆来完全当作没看到一样,强硬将人的手拖到面前,然后继续刚刚的动作。
舒繁璃凑近来看,这人的长相确实不错,视线停留在他眼角的刀疤上。
光是看着,舒繁璃就觉得很疼。
穆来察觉到她的目光,手中动作微顿,沉声道:“好看吗?”
穆来当然知道,算不上好看的。
毕竟,女人见了都怕。
她今日见他的时候,也是慌张害怕的模样。
舒繁璃下意识点点头。
点头之后,两人都有些愣住。
穆来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加重,直到舒繁璃低呼一声。
这才反应过来。
他慢条斯理的给人上好药。
手刚一松开,舒繁璃便立马把她的手收回去。
穆来站起身,俯身凑近。
离得太近,舒繁璃能闻到他手上传来的药膏味,和一股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
并不难闻。
但,超过舒繁璃和人交流沟通的正常界限,她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然后被男人的手禁锢在原地。
穆来的手像是随意搭在舒繁璃的肩膀上,可舒繁璃却动不了。
只能坐着看人凑近。
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舒繁璃偏过头,眉头皱起。
穆来看到了舒繁璃无言的拒绝,他退开,搭在舒繁璃肩膀处的手也拿开,眸中似有冷意。
手一拿开,舒繁璃便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目光有些警惕的看着男人。
刚刚男人的动作,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穆来随手拿帕子将手指擦干净,动作不紧不慢,却给人十分的压迫感。
擦完手后,他单手插在裤兜,姿态显得有些高高在上,视线落在十分防备的舒繁璃身上,轻笑一声,“舒小姐,你知道,舒家出事了吗?”
舒繁璃面色微变,她回想着,这几日爸爸妈妈确实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