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蒙一身的武功都是凡清夫人指导的。
小时候他每次练武,只要有一点不用功就会被凡清夫人罚跪,然后挨十记鞭子。
他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姑姑平时待自己都是和颜悦色的,可一到练功就会非常的严厉,严厉到像是另外一个人。
练得好时候她也不会吝啬表扬自己,可她那种喜悦好似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现在他明白了,她就如同精神分裂一般,从来都是在幻想认真的自己是楚遥之,不用功偷懒贪玩时她就觉得像是花暗香在维护自己。
长大后越来越像楚遥之的楚蒙,眉眼之间却总是有花暗香的影子。每每见到他,她嫉妒到发疯,痛恨到入骨。
所以她要楚蒙成为她的傀儡,当天下人都唾弃他杀人不眨眼的狠毒,不理解他对路千山的仇恨时,只有她身为楚蒙的姑姑是最理解并体谅他的。
她要操纵他为她清除一切障碍。
楚蒙心中都是对于野生死未卜的记挂,出招凌厉,即便被她看出破绽也毫不在乎与她两败俱伤。
凡清夫人看着楚蒙身上被自己的长指甲划出的血痕,恶狠狠笑道:“蒙儿,成为武林盟主是你爹的梦想,可是花暗香为了你能不再踏入江湖,宁愿避世而居。你为什么要违逆你爹的梦想!?”
楚蒙紧紧咬住下唇,平静道:“你怕不是脑子错乱了!那是你自以为是要替我爹完成梦想。”
楚蒙说罢便用落雪剑的第一式吹雪横斩过去,落雪剑迅速斩至凡清夫人肩头。
凡清夫人矮身,一掌朝楚蒙的腰间袭去,楚蒙右手一松,落雪剑下坠,左手快速握住落雪剑以剑柄直戳她掌心。
凡清夫人掌心受创,二人内力相斥退后半步。
楚蒙一字一顿,道:“还有,不要叫我的小字!你不配!”
凡清夫人嗤笑一声,使出拈花摧云手手中甩出两枚银针,楚蒙旋转落雪剑剑身,堪堪挡住银针,她便俯身以轻功朝楚蒙腰间抓去。
楚蒙身体后仰与她错身而过,楚蒙便立即脚下用力旋转身体一跃而起照着她的后腰就刺去。
风吾在一旁与路云长打斗间,眼见着凡清夫人就要被刺到了,大惊之下脱手掷出一把短刀挡住楚蒙的剑尖。
路云长趁此一掷的机会,当即斩下他的右臂。风吾瞬间失去右臂,剧痛从断裂之处传来。额角渗出汗来。
路云长抓准时机继续朝风吾的脖颈横削而去。风吾忍痛抬起左手的短刀挡住横削而来的摧云剑,然而他这一削使了十成十的内力,一刀一剑相撞之时,带起的剑气威压震的风吾面颊上的皮肉都在抖动。
而在此时他听见山崖边绳索被人劈断弹回在空旷山间的声音,顿时也失了反抗之心。被路云长一剑刺穿了胸腹。
路云长大惊他怎么突然失了反抗之心。
而此时凡清夫人看到风吾已经被摧云剑刺穿跪在地上,心神大乱,她早已是强弩之末,硬生生挡住楚蒙的一招“梅雪争春”,后退数步喷出一口血。
楚蒙提剑便要划向她的脖颈时,风吾含着最后一点气力道:“少主!”
楚蒙挥出的剑顿在半空之中,风吾接着道:“少主,我告诉你于公子的去向,求你,求你放了夫人。”
路云长拔出剑架在他脖颈上,喝道:“快说!”
风吾却听不到路云长的话,只望着楚蒙抬手挥剑的背影,眼里都是祈求。
凡清夫人捂着胸口跪在地上,楚蒙的落雪心法已经突破到了第十层,那一招“梅雪争春”只用了七成内力,便已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便是楚蒙这一剑不挥下去,她也活不了多久。
凡清夫人喉咙里混着血沫,呛咳着低低笑起来,眼睛里混着刚喷出的血水,显得格外狰狞,她讥嘲风吾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走,你,咳咳——你走了,我——我也能死的,咳咳咳——安心些——”
楚蒙高举落雪剑,道:“于野到底被谁抓走了!”
策马奔袭了半夜,打斗到现在,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霞光。
愣愣的秋风在山崖之上“呼呼——”地吹着,好似诉说着无边的顾忌,又似在为这一幕痛苦惋惜。
凡清夫人又咳出一口血,恶狠狠盯着楚蒙的眸子,一字一顿道:“风吾,他,不会放过我!你——你不要说,我也想——”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侧倒了下去,嘴里却狠毒非常:“我也想看看,他们活着不能,不能在一起,痛苦非常——”
风吾胸腹的伤口止不住地淌血,此刻他又格外激动地冲过去扶凡清夫人,然而扶到一半,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袭来,手上怎么也抬不起力气。
路云长皱眉看着这将死的两人,伸手拉下楚蒙还高举着剑的手臂,摇了摇头道:“他们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天边的旭日冉冉升起小半个头,照在山崖之上。
“好美啊——”凡清夫人最终还是被风吾扶坐起来,二人相依靠着,望着远处的朝霞,她闭着眼睛,道:“蒙儿——”
楚蒙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抬剑抵在她的面前,厉声道:“是谁抓走了于野,抓去哪儿了!”
“蒙儿——”凡清夫人抬眼看着楚蒙,这个孩子是她亲手养了二十年的人啊,她怎么会没有一点点疼惜之情,这一点点感情混杂在她更为强烈的嫉妒和仇怨之中分拨不开。
直到这将死时刻,她虽然不后悔所做的事情,但是她竟然还奢求楚蒙能叫她一声“姑姑”。
“我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你不配!”
她的五脏六腑都传来剧痛,时间的消逝也许她会渐渐死亡,可这份痛也只会越来越剧烈。
凡清夫人嘴角噙着笑,温柔得如同她真的就是楚蒙的长辈,小声道:“蒙儿再唤我声姑姑,姑姑就告诉蒙儿。”
路云长知道凡清夫人临死都要恶心楚蒙,可这个决定只能任由楚蒙决定,他也只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