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凌月居高临下,眼神极其平静,对少年的狼狈视而不见,只道:“休息好了再继续。”
说罢,转身就消失不见、
兰溪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眼前的结果都是自己想要的,和师尊保持距离,要学会独立,不能事事依赖对方。
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少年却觉得原来心痛真的能杀人。
“师尊......”他喃喃道:“明明......明明还没有师娘,你就已经不要我了吗?”
全身好痛,那是元气枯竭的后遗症,伴随着一阵阵酸软无力,让兰溪连爬都爬不起来。
好久之后,少年才勉强坐起,呆呆的望着远处奇光晶石散发的亮光,不知为何,只觉得眼睛逐渐发酸,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爹,娘,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
兰溪低下脑袋,把头埋在双腿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仿佛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旦遇上委屈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向家人诉苦。
他胡思乱想,总觉得过去那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师尊好像已经不见了,刚刚的男人只是极凌月,是那个高不可攀、恍若神明的极天帝。
师尊不要我了。
兰溪重复的想着这句话,只觉得心里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连自己也感觉不到。
时间过得好快,明明才三年。
原来梦可以结束的这么突然,就像清风刮过池塘激起涟漪,除了一池春皱,好像什么也没留下。
可这样不行,兰溪擦擦脸,晃晃悠悠想站起来,喃喃自语:“要继续前进,不能让师尊失望。”
但少年实在太虚弱了,他只是下意识想这么做,根本不管自己现在的情况,刚一起身,双腿一软,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极凌月。
“师尊......”兰溪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衣角,小声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只手轻抚少年脸颊,极凌月将他的样貌恢复,盯着对方的眼神莫名:“告诉我,溪儿口中的师娘是何人,还有,什么叫不要你了?”
“嗯?”
“我不知道,”兰溪挣脱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抬头,声音委屈极了:“师尊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师娘是谁。”
他终于没忍住,“是......是拜师大典那天,龙萧告诉我,你有了心悦之人,他还问我师娘是谁。”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师尊什么也不说,明明......明明你说过只在乎我和小宝,但是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却被蒙在鼓里。”
“那天我想了好久好久,你这么喜欢师娘,把她藏的好好的,以后等你们在一起了,我肯定就不能每天黏着师尊了。”
“我还很害怕她不喜欢小宝,大家都不喜欢犬妖,但小宝不一样,它这么可爱。”
兰溪声音哽咽:“师尊有了师娘,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是我不好。”
“因为师尊对我太好了,我很害怕以后没了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我才想离师尊远一点,不能这么依赖你。”
“但是我很没用,不能马上就独立,也打不过这些蝙蝠,师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怪不得,怪不得少年突然就抗拒起了自己。
龙萧,又是龙萧。
极凌月足足忍了三日,一点点收拢了心里那些肆意的妄念,才能在兰溪面前勉强保持平静。
甚至于是那片男人极其不喜的空白,也被他利用起来当做收纳妄念的手段。
一点怒意在心头跳动。
“溪儿,看着我。”
兰溪终于抬头,男人终于看清他的模样,少年眼角红的简直不像话,嘴唇被咬的满是齿印,脸侧全是泪痕。
“我在意之人只有你,从未有过他人,你口中所谓的师娘,并不存在于世。”
“更何况,你是独一无二的兰溪,是绝无仅有之人。”
“让你哭泣担心,是我之过错,溪儿,原谅我可好?”
被他一通连夸带道歉,兰溪哭不出来了,迟疑的问:“我有那么好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摸着他的脸颊,极凌月语气极其肯定:“自然,溪儿的确很好很好。”
“可是,”少年有点不好意思了:“按照师尊的说法,根本没有师娘,难道是龙萧在骗我,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
但师尊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的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男人自知真相为何,龙萧的确有错,但若说谁的过错更多,自然是轻易表露的自己。
极凌月不屑于说谎,只道:“此事复杂,待溪儿连珠后,便都告知于你,如何?”
仅仅只有融元一层的少年实在太小太小,尤其是眼下情绪波澜起伏过后,并不适合得知任何真相。
相反,尽快让兰溪平静下来,才是最妥善的处理办法。
果然,少年即便是有些好奇,但也比不上‘失而复得’的师尊,他把脑袋轻轻靠在对方胸口,分外依恋的说:“好,我都听师尊的。”
“师尊,真的不会有师娘吗,以后也不会吗?”
“自然,我只有溪儿一人足矣。”
“嗯,我相信师尊。”
兰溪全程都没发现,极凌月从未叫过自己徒儿,却也并不否认有了心悦之人,若是两人这番对话被旁人听见,或者仅仅是瞧见他们相处时的模样,早已恍然大悟了。
但当局者迷,少年不知情滋味,即便是已经情根深种,却误将感情当做了依赖。
不过对极凌月而言,他的耐心,往往是常人的数倍。
两人和好如初。
但事情仍然有了一些改变,就比如兰溪总算是不再孤身一人,趁着四周无人,他的手被极凌月牵着,携手往石洞深处而去。
直到这时,少年才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脸上满是气愤:“刚刚居然有人想杀我,我真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人?!”
“简直是太过分了,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把他的灵台拍碎!”
听他嘴里放狠话,但极凌月却没有回应。
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一来当然有历练兰溪之意,二来,却也想让少年见识一番什么叫人心险恶。
他语气淡淡:“拍碎灵台,却能叫人苟活,若我是溪儿,先挖出识海,再探查神魂,至于灵台,一剑杀了,结果也是一样。”
而且还有对方背后之人,当然也要一并处理,否则岂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兰溪打了个冷颤,突然歪着脑袋说:“师尊,你怎么这么熟练,老实说,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经常?
当然不。
极凌月漫不经心的想,踏上武道多年,死在自己剑下之人,也有数万之多。
能得如此殊荣的,才是极为少见。
但这话就不必告诉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