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鹿鸣感觉一股热血从胸腔炸裂开来,这小子的眼睛鼻子嘴巴,尤其那双浓密修长有着优美的弯曲弧度的眉毛,眉尾稍微上扬再下抑,斜飞入鬓。
最最有辨识度的是眉毛的颜色。国人的眉毛都是黑色的,只有他的纤纤,那双眉毛天生的偏棕色。
那是他的纤纤独有的标志。
“纤纤,是你吗?”庄鹿鸣喃喃自语。
“首长好!特种作战小队海东青突击队队长宋铭琛向您报到。”宋铭琛身体如标枪般插在地上,军礼敬得一丝不苟。
宋铭琛这句话已经重复三遍了,一声比一声高。
奇怪的是,面前的首长好像还是没听到。
他禁不住拧紧了眉头,眉峰皱成了一个疙瘩。
庄鹿鸣正盯着宋铭琛那双独具特色又漂亮非常的眉毛发呆,忽然看到这小子眉峰处隆起的疙瘩,心想一突,这副表情怎么像极了他们家老头子?实在是太有老头子的神韵了。
庄鹿鸣打了个寒战,紧接着又是一股热血向全身喷发。
他寻找她们母子二十多年了,可算有了点蛛丝马迹。
可无数次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让他不敢轻易的相信这一次找对了。
没有人能体会二十多年寻亲路上他所遭受的折磨与痛苦。
他根据线索查到几个地方是纤纤有可能最后出现的位置。
前几个地方他都亲自去查过了,全部排除了可能性。
宋家洼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个宋铭琛生于1947年1月30日,恰好是在宋家洼子出生的。
纤纤是1946年6月末失踪的,失踪时怀孕两个多月,时间刚好吻合!
他原本还不抱太大希望,但直到此刻,看着与纤纤如同扒下来似的那张脸,他确认了。
这就是他和纤纤的儿子!
庄鹿鸣激动的手抖腿抖嘴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的抖。
木彬在一旁也看出来庄首长有点不对劲,正想问问咋回事,就见庄首长冲自己挥了下手,示意让自己出去。
木彬没敢多言, 敬了个军礼退出办公室,还贴心的带严了门。
庄鹿鸣深呼吸,忍着冲上去抱住宋铭琛痛哭一场的冲动,声音还是控制不住有些哽咽。
“宋铭琛是吧?能跟我说说你家里人吗?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宋铭琛眉头的大疙瘩又扩大了一圈儿。
军区首长这是什么意思?查户口呢?家里成分没问题呀?世代贫农。
虽然满心不乐意,还是胸膛一挺,一板一眼的回答。
“报告首长,我母亲的名字档案里有,叫王桂花,就是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我母亲那边的家庭成份也是贫农。”
回答的声音虽然很洪亮,但就是透着一股不满和愤怒。
庄鹿鸣深深的看了宋铭琛一眼,一声叹息,这个狗性子还真是跟他老子——也就是他自己如出一辙。
“我没问你的养母,我问的是你的亲生母亲——祝纤纤!”
宋铭琛那双自带三百伏电压的桃花眼眯了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他生母闺名纤纤,这也是他在当兵后第一次探亲回家时,无意中在生母的遗物——一块绢丝手帕上发现的两个字。
他的生母在家里是个禁忌,谁也不能提。
只要有人提,他爹就会大发雷霆。
生母去世后,所有的衣物和属于她的东西都烧掉了。
这块手帕可能是他爹留下的唯一念想,藏得很紧。
他记得那天是看他爹的枕头实在太脏了,他忍不住亲手拆了枕头去洗。
在枕头夹层里发现了一块质地非常好、绣工精美的绢丝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只九色鹿,而且是那种罕见的双面绣手法。手帕正反两面看都是那只鹿。
当然,双面绣这种绣法是他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的。当时他只是觉得那块帕子可真是精致得厉害。
在手帕的一个边角上绣着“纤纤”两个字。
他偷偷的把手帕藏在身上,没洗他爹的枕头,又给原样缝了回去。
他照葫芦画瓢,也把那块手帕缝进自己的枕头里。
就好像他的母亲一直在陪伴他。
他爹发现手帕不见了,认定是王桂花偷的,还狠狠的揍了王桂花一顿。
“你有没有见过你生母有一块丝帕?帕子上绣了一只九色鹿,哦,那是用了双面绣针法绣上去的,就是无论哪面看,都是那只鹿。帕子角上还有纤纤二字?”
庄鹿鸣实在等不及了,一拍脑门儿,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打开看看。”他颤抖着手递向宋铭琛。
宋铭琛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打开油纸包。
里面赫然放着一块叠得十分整齐的绢丝手帕。
宋铭琛心情激荡,但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绢丝手帕展开来,赫然是那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九色鹿。帕子一角上绣着“纤纤”两个字。
“这是我和你妈妈成亲时,你妈妈亲手为自己绣的嫁妆,两只帕子,我和你妈妈一人一只。”
宋铭琛脸上的冷漠终于碎裂了。
他那双带电的桃花眼在突然间瞪得老大,眼里甚至泛起了红丝。
“你什么意思?”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庄首长是什么意思,就是太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他长到二十多岁了,一直以为自己亲娘去世了,爹给他娶了后娘。
他从没想过,连爹居然也不是亲的!
那他爹知道吗?好像是不知道的,他爹应该跟他一样,一直以为他是亲生的。
宋铭琛突然拔腿就往外跑。
庄鹿鸣一怔之后就在后面追。
木彬看着一前一后飞出两个身影,傻愣愣的呆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庄首长可是西北军区头号人物,以他木彬小营长的级别,哪里能有机会见到本尊?
更别说才是个副连级小干部的宋铭琛了!
可这会儿怎么了?庄首长追着一个小小的连长屁股后头跑,还跑的飞快,生怕跟丢了似的。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宋铭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到自己的宿舍,从床上拿起枕头,非常粗鲁的一把扯开,藏在里面的那块绢丝手帕静静的躺在那儿。
他的手有些发抖,将两块绢丝手帕并排放在床上,仔仔细细的抚摸着。
一模一样啊!哪怕连走线的纹路和针脚的大小都是半点没有差别。
几分钟后,庄鹿鸣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个臭小子,仗着年轻,跑这么快,是想累死你亲爹不成?
然后,他的视线也落在了两块一模一样的帕子上。
“纤纤!”庄鹿鸣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