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
宁夏睁大一双灵动的杏眸左瞧右瞧,勾起食指这边敲敲那边敲敲,“嘿,看不出来啊,竟是双层的紫檀木,既朴素又奢侈,隐形的富豪嘛。哇,好大的软垫,我躺躺,折腾了一天,好累。”
左宇看着她极没形象的趴在上面,忍俊不禁一笑。拿出茶具,倒了两杯茶。“比糖儿还没个淑女样,小心嫁不出去。渴不渴,起来喝杯茶。”
宁夏翻了个身,坐起来,迅速的喝了一杯。又拿过茶壶,自斟自饮,直到不渴了。就懒懒的一手撑着头,斜斜看向那个风华绝代的人。
无奈一笑,“不是吧,公子你这才刚刚当上我表哥,就要开始管我,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左宇俊眉一挑,“当然,既然当了兄长,哪有不管妹妹的。”
“兄长大,兄长都没解决的事情,妹妹急什么。”宁夏同样挑挑眉,将球踢回去给他。
左宇瞥她一眼,不说话,端起茶杯喝起来。
宁夏放下手,再次躺倒下去,将手垫在头下,面朝马车顶。
“话说,你和宸哥都是一表人才,怎么到现在还没娶亲呢,连妾室也没有一个,太难得了吧。
放在我们家乡啊,这绝对是钻石王老五,有钱帅气多金,后面肯定跟着一大群女子喊着追着要嫁你们咯。”
“钻石王老五?”左宇难得疑惑。
“钻石,一种硬度很高的亮晶晶的石头,要求切割工艺很高,所以炎禾估计没有吧。它在我们那,就是最最贵的珠宝之王了。所以,钻石王老五就是指很有钱的单身男人,是大部分女人最想要嫁的那种男人了。”
“那你打算什么回去?”左宇淡淡一问。
“我也想马上就回啊,无奈…唉…一言难尽…”宁夏叹了口气,闭上眼。
左宇直接道,对于她的来历,她口中的家乡,越发好奇了。“我能帮你什么?”
宁夏打了个哈欠,眼皮好重,迷迷糊糊的断断续续道,“我…眯下眼,到了…叫我啊。帮不了,只能…我自己努力。”
左宇愣住,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直接睡过去了,呼吸沉长。只见她人虽然睡着了,双眉却微微的蹙着,好像有一点动静就可以惊醒似的。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一个小小的女子究竟经历了多少。那单薄的身子看似随便一推就可以倒,却又好像可以顶得起千钧重担。
心脏骤然一疼,他想帮她,做她的保护伞,帮她撑起一切的风风雨雨,让她可以轻松的笑颜如花。
可他不能也不想,不能是凭什么身份帮她,不想是因为知道她有一颗比男子还独立自强的心。她想做到,能做到,也会做到!
他想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让她可以睡得安稳些。可是他不能,她心里有人,他并不想当个替身。
马车停了下来,左宇手一抬,掀开一点帘子,是揽月楼的正门。
“绕道,去后门。”
“是,郡王。”车夫一甩马鞭,马儿重新跑起来。
到了后门,她还是睡得很熟。左宇不忍心叫她起来,凤眸闪过一抹纠结,剑眉一蹙,做了一个决定。
小心翼翼的把她打横抱起来,下了马车,对车夫道。“你等一下,我送她进去。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别乱嚼舌根,听见没有。”
“是是是。”车夫目瞪口呆的看着安郡王俊美的脸庞越发的冷漠,点头如捣蒜。
左宇脚尖一点,飞上围墙,屋顶,降落在她住的怡然居,走进她的寝室,要将她放在她的大床上。
谁知,宁夏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小脸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靠了靠。
眉头锁得更深更紧,泪水不断的溢出,浸湿了左宇胸膛的衣衫,小嘴含糊不清的吐出。“阿宇…阿宇…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我…”
左宇看着她在梦中挣扎痛苦,绝望无助的凄然神色,心痛得无法言喻。仿佛被人抓碎,狠狠的蹂躏得血肉模糊。
将她轻轻往床上一放,抽出一手,轻轻的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重重叹息一声,“既然被背叛了,何苦还抓着不放。放过他,等于放过你自己。”
宁夏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叹息,他的声音。
拼命的摇着头,泪流得更多更快了,“你不懂,你不懂。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他?回答我,你是不是他?”
左宇一双凤眸黯淡下去,他当然不是他,再叹了口气。手伸到她背后,一下一下的拍着,用自己最温柔最宠溺的语气轻声哄道。“小丫头,睡吧,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不要怕,我在呢。不要怕,有我呢。”
宁夏听着听着,泪渐渐止住,眉头渐渐放开,神情渐渐放松,手也慢慢放开了他的衣襟。
小小手捂着嘴,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不敢置信的呆站在珠帘外。
左宇转头过去,冷冷的一瞥她,放低声音,“去打点水来,小声点,别惊醒了她。”
小小点点头,赶忙去端来一盆水,把软巾浸湿了,要给宁夏擦拭。
左宇用冷得发寒的声音道,“给我就可,你下去让人准备晚膳,她醒了可以用。记住,当作我从没来过!”
小小应道,步子放轻的离开了。
左宇接过软巾,小心翼翼的擦拭她的眼角、眉心、额头,给她擦完了整张脸,又给她的一双小手擦拭干净了。帮她脱了一双简单式样的白色绣花鞋,放好,给她盖好一件同样简单花纹的白色被子。
看来他们的喜好是一样的,对白色都是情有独钟。
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安详平和的睡容,微微一笑。心里竟有满满的幸福感,不愿再想其它,只愿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站了很久,见她嘤咛出声,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身形一闪,消失了。
宁夏睁开眼睛,咦,自己不是在马车上吗?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大床上了,又闭上眼睛,想了想。好像听到了左宇的声音,不会是…
想到这,一惊,迅疾又睁开眼睛,坐起来,找了一圈屋子,没有人。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自己好像又做了那个梦,还哭得很凶,还把某人的衣衫当帕子抹了。
俏脸浮上一丝丝红色,不是吧,不会这么丢人吧。“啊!”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冒似好险,真的把脸丢大了。
左宇在屋外,见她这样,笑意再次浮上俊脸,摇摇头,无声的离开了。
小小听到声音,端着晚膳进来,急切关心道。“如烟,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做了噩梦了,你刚才哭得……”
宁夏双手放开自己的脸,翻了一个白眼,假装阴森森的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小小吓得后退两步,白了脸色,“不不不,姑娘,婢子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安郡王来过…”
“小小!”宁夏声线下沉,严厉道。
小小快哭了,“姑娘,婢子错了,你…”
宁夏翻开被子,穿好鞋子,下了床,静静的用完了膳。
“老实交代,说吧。”宁夏放下碗筷,依旧故意板着脸。
小小照样把看到的全部都说了,宁夏越听越囧,越听越尴尬,失态成这样,下次还怎么见他?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万一他提了,岂不是会被他狠狠的嘲笑一番。然后她是要回击呢,还是不回呢。烦死了,烦死了。
或许自己先提起,然后威胁他忘了,他会受她的威胁吗,似乎一点都不可能!更悲催的是,就算暴露武功,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每次他悄无声息的躲在暗处,她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可见他的功夫之高。唉,愁死了。
宁夏重重的一拍桌子,不想了,想得头痛死了。到时怎样再说吧,他一块千年寒冰,应该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吓得小小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不知她要把她怎样。
再说了,现在她是他表妹,她睡着了,他照顾一下她,也没什么的。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宁夏再一拍桌子,笑得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摸着下巴自顾点点头。
吓得小小瘫在地上,“姑娘,你别不说话,你这样到底什么意思啊。表情奇奇怪怪的,婢子看得心惊胆战啊。”
宁夏回神过来,恢复一贯淡淡的模样,“没事,你起来吧。把今天看到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不然……呵呵……”
小小爬起来,点头如捣蒜。“婢子知道了,婢子一定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说。不不,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要干嘛,哦,对了,收拾碗筷。”
宁夏看着小小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走出屋子,到院子里,负手而立,抬头望向那一轮圆圆的明月,又是一个十五。
只见它清清冷冷的挂在浩瀚无垠的高空中,点点清辉的光芒洒向广袤的大地,仿佛为大地穿上了一件银色的衣衫,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