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婉合眸,试着读取巢戾的记忆。
无尽的黑暗里,突然窥得一处生机。
“角伯伯,我就出去玩一会儿,等天黑了就回来!”
巢戾刚刚化生不久,年幼淘气,从星汉逃出去玩耍,却不幸迷了路,回不去了……
族中也没星出来找他,估计是出不去星汉吧……
荒漠苦滩,尸横遍野,上官清婉,透过巢戾的眼睛,看到了她爹。
她爹看见巢戾的一瞬,眉心蹙了下,紧接着伸手,将他从死人堆里提溜出来,嫌弃了句,“怎么这么脏?”
巢戾像条小狗一般,朝衡润魔祖呲牙,警惕性很强,却在衡润随手变出一个大鸡腿后,老实了。
巢戾啃着鸡腿跟着衡润回了魔道,至此在魔道生活了下来。
初初的魔道富庶强盛,灵力强悍,在衡润魔祖的带领下独领风骚,故有名言传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是说,六道的平均本事如果有一尺高的话,那魔道就要占一丈,其余五道都是短板。
衡润魔祖渐渐就不管事了,提携巢戾成为亚祖,在恋爱后,更是一心顾着小家,好在祖师更多是精神领袖,六道不是翻天覆地的大事,用不到他们,所以还不显得衡润魔祖恋爱脑。
别看巢戾是个top2大魔头,但很闲。
以前魔道很富裕,吃得饱穿得暖,不用他犯愁,他很闲。
后来魔道穷了,他更闲了,因为无论他多努力,都抵不过魔祖“欺负”龙脉而遭的报应。
当然,他也没那么闲了。
他要给龙脉洗衣服。
龙脉很大方,洗一桶衣服会奖励他亶爰最有名的酒楼的招牌松鼠鱼一条,松鼠鱼可太好吃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是太贵了,好在龙脉衣服很多,换的也很勤,最少一天十几套,他不愁没鱼吃。
再后来,魔道没了龙脉,也没了钱,他又闲了。
他开始去六道串门子,看热闹,他先去鬼道偷看鬼祖写的新话本子,什么《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回家探亲,不小心攻略了表哥》,《总有妖怪想抢我师父》,《当我爹你怕了吗》。
他最喜欢的还得是那本佛妖虐恋大作,男主是个和尚,女主是只千年蛇妖,霸道和尚强制爱,书生男二上位,男主爱而不得囚禁了男二,逼得女主水漫金山,全员be。
哭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上官清婉拧眉,巢戾看得这个话本子她感觉剧情好熟啊,但是她看得版本好像不太一样,他看的不会是盗版吧?
她也没在纠结,因为记忆继续。
巢戾命运的转折点来了。
他翻开了一本叫《九百子夺嫡》的奇书,里面阴谋诡计,暗算杀戮,讲述的是一个皇帝生了九百个儿子,九百个儿子长大后谋取皇位的故事。
“不想当将军的裁缝不是好厨子,皇宫里出生的男子,谁不想登极至尊?除非是太监。”
“我不要被人踩在脚下,更不要坐那一人之下,要做便做万人之上!”
“只有那个位子,才配得上我一路的颠沛流离!”
“你以为这个皇位是我愿意做的吗?!我早已厌烦疲倦……”
巢戾越读眼睛越亮,最后彻底被鸡汤洗脑,开始了他的“夺位”之路。
巢戾回去看衡润魔祖的眼神都不对了,笑容阴恻恻的,由此换来衡润魔祖一句,“都说让你少吃死肉,中毒了吧?嘴歪眼斜了吧?”
巢戾开始针对衡润魔祖,使手段,耍诡计,譬如不给勤劳耕作的衡润魔祖送午饭,然后两魔一起在大太阳底下挨饿。
暴打昴日星官一顿,逼他把太阳烧热,把衡润魔祖晒黑,但他忘了,人家是洛水化身,不怕热,反而他被晒得浑身只剩一口白牙。
带着魔族出去偷鸡摸狗,故意报衡润的名字,让整个六道都知道魔族没一个好东西,结果六道这回出奇得英明和团结,都把罪过归到他身上了……真真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巢戾一度很郁闷。
巢戾从魔道出来散心,妖道众妖们正在蛐蛐一件事,也是五道盛传的一件事。
天父收徒了。
还是个奶都没断的小娃娃。
据说人小鬼大,已经扰得五道不宁,妨人妨得忒厉害,已经嚯嚯过五道了,就差魔道了。
巢戾心道,若将这小娃娃请来魔道,魔祖何愁不灭?
结果,他还没请,魔祖就被这小娃娃砸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清婉看到,巢戾白日里自鸣得意,有条不紊地推举她妹妹上位新魔祖,背地里躲在被子里哭。
“我才不难过呢,你死了我就能把持整个魔道了,那叫什么……挟天子令诸侯,哇……你回来吧……”
巢戾哭了一整夜。
白天,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始……拉新魔祖下位。
什么都可以崩,他阴险奸诈,意图篡位的人设不能崩!
但他还是崩了。
在亲眼看到软糯可爱的小家伙,抱着象征爹爹娘亲的木偶甜甜入睡时。
他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他在这世上也再无亲人了。
衡粤魔祖坠天之前,天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整个星汉的星眼被挖了,是他的亲姐姐曜星,为了救衡霖挖的。
这些年,他未尝没回去过,去看望他的族人,没想到这一次,竟真的天人永隔……
他恨曜星,也恨衡霖,得知曜星被衡霖锁在星汉受罚,他心生痛快之余,亦唏嘘不已。
他很想问他的亲姐姐,为了一个男人,杀了全族,可曾后悔?
多少个夜里,他屈膝靠在墙角,看着天上死气沉沉的星幕,郁愤难消。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悔。
是他所知甚少。
原来曜星并非单相思,衡霖为了她,亦是不顾一切。
在从上官清粤嘴里得知真相的一瞬,他忙不迭冲到甘霖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星汉的秘密,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衡霖要干什么。
果然,他赶到甘霖宫的时候,正好听到杜琦言对衡霖说,“神祖,奴刚从星汉回来,曜星说……许久没见您了,她十分思念。”
杜琦言似是传话传惯了,已经麻木了,对这种哀怨缠绵的情话免疫了,并不觉得难以启齿。
上官清婉不仅能透过巢戾的眼,观他所见,甚至还能感他所感。
她感觉到,巢戾闻言很是不屑。
“嗯。”
上官清婉闻声看过去,只见衡霖淡淡嗯了声,清冷道,“吾让你告知于她之事,你可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