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侯言有些不耐烦了,高季兴心里暗笑,嘴上却依然很客气。
“将军雄心壮志,本帅甚为钦佩,然而将军以战为主,本帅可是要考虑到治民交税的事情啊。哦,还有,不知将军的战船,能直接轰击城门吗?”
绕了半天,关键在这里。如果火炮射程有限,那么自己的荆州就没在他的炮口下,谈判的底气也会足一些。
当然不能问你能不能打到荆州,绕了半天的夔万忠峡,用那些州来干扰侯言的思路,其实就一句话:你的火炮,能打到我这里吗?
侯言还是实话实说:“侯某此番带来的是江船,不比海船,射程有限,顶多也就打五里路。”
高季兴的脸一下变白了。
听他说射程有限,还有了侥幸心理,但这打五里!我这荆州离江面,也就三里路啊。
心里马上有了计较。
“既然将军的火炮射程有限,那还是要步军攻城嘛。说到这步军,非是本帅夸口,我们荆南的步军,那都是守必坚攻必克战必胜的精兵!将军放心,明日点兵,后天,本招讨使,就率军出发!”
侯言靠了大炮的威力,说服了高季兴。但是卢汝弼的谈判,却陷入了危局。
阿保机看过了真如月的来信,冷笑了一声:“卢尚书,是吧?这封信,是云公主交给你的吗?”
卢汝弼有些郁闷,这口气,怎么像审判犯人呢?
但是考虑到谈判成功才是自己的唯一使命,也就不再计较了。
“此信乃是东君娘娘手书,皇帝自可详察。”
阿保机笑了起来:“详察,朕已经详察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封信没有封口?”
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把卢汝弼问懵了。说实话,他根本没检查信件,圣人交给了他,他也就将其妥善保管,之后径自前往辽国了。
现在才听说,信件没有封口!
“啊?没封口吗?”
这倒是出乎卢汝弼的预料了。
阿保机瞪了他一眼。
“所以,我女儿信里面的内容,你已经背熟了吧?”
卢汝弼心头雪亮。阿保机在找事。
找一个借口,让卢汝弼陷入窘境,然后在谈判中落入下风,最后也无法说服自己释放人质。
卢汝弼马上想好了措辞。
“尊贵的天皇帝,外臣并不知道,东君娘娘信里谈到敝国皇帝举办的大朝会和大陈设了吧?哎呀,天下各藩国,非常羡慕啊。东君娘娘的文笔那么好,一定给天皇帝说的很明白了吧?”
卢汝弼也是谈判老手了。
没有落入阿保机的陷阱里,去和阿保机争论自己没有偷看信件内容的话。
争辩说“外臣如果偷看,怎么会不把信口粘贴起来?”
或者说“外臣的信誉”、“汉人的诚信”之类,那就不论你如何口灿莲花,你都是落在了下风,处在被动之中。
所以卢汝弼很快就把话题引向国内的政治大事——大朝会和大陈设。这两件大事,都是中原内部的事情,并没有邀请各部落前来观光。
阿保机其实也有耳闻,但恰好真如月信中只字未提这两件大事,所以就先问问大朝会和大陈设。
没封口的信在自己手里,等会儿再拿着个刁难卢汝弼。
“不就是把中原的那些王国都召集来吗?朕看这个大朝会,也是虚有其名罢了。”
把大朝会的意义贬低,也就是告诉卢汝弼,别以为朕在草原上就什么都不知道。
朕没有那么闭塞。
卢汝弼笑了,他知道这个皇帝已经落入自己彀中了。
不怕你贬低大朝会,就怕你不说。
听听卢汝弼怎么说的吧。
“尊贵的天皇帝,您当然明白,中原几十年,嗯不,上百年,甚至两百年了吧,都没有这种各地长官齐聚一堂啊。您当然明白,因为汉人这两三百年,流行一种叫做藩镇的政治形势。所以,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也无法把这些藩镇的节帅召集在一起啊。”
既然阿保机认为自己“并不闭塞”,那么卢汝弼也就实话实说,让阿保机听不出自己讽刺了他。
没必要讽刺别人,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一个皇帝。
所以卢汝弼说的,全是实话。
阿保机“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藩镇割据。
卢汝弼继续说着:“可是我们新唐皇帝向天下所有藩国一道诏令,藩国们是无一不从!尊贵的天皇帝,无一不从!这意味着什么?”
阿保机看看卢汝弼:“这又有什么意味?”
卢汝弼赶紧说明:“天下共主!我们新唐皇上,已经被中原的各藩国认定是天下共主了!为什么?”
阿保机听出名堂来了,他现在很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你们那些藩国,要向我的朝定儿下拜?我看,很可能就是因为听到他身后有强大的辽国,那些藩国,害怕了吧?”
卢汝弼心头好笑。是要多么极度yy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念头啊?
“害怕,天皇帝,您说的非常对,那些藩国,的确害怕,因为新唐竟然把强大的朱梁灭掉了!谁也不想做下一个朱梁,不想做新唐的下一个对手!所以,哪怕把新唐作为天下共主来对待,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像秦国、荆南、闽国,甚至是节度使本人亲自前来!天皇帝,这可是几百年不见的盛况啊。”
阿保机不听卢汝弼吹嘘。
“呵呵,那么你告诉朕,那些藩国,是不是失望而归?”
卢汝弼缓缓摇头:“天皇帝,这次您可错了。那些藩国,在经过大陈设,特别是经过阅兵以后,甚至丧失了与朝廷一战的勇气,直接归顺了!像赫赫有名的秦国,李茂贞将军就率先归顺,现在,同平章事安重诲,已经成为了新的凤翔节度使!”
阿保机也是感觉非常好奇。
他自己在统一草原的过程中,就深深体会过,每一个部落、每一位酋长,都是把权力看的性命交关的。他们都是在阿保机大兵压境、山穷水尽之下,才最终屈服于阿保机。
开个什么“大朝会”,就能让一位国君,交出江山?
阿保机完全被吸引住了:“那么,这个李茂贞,又是为什么肯把他国家交出来?”
卢汝弼根本不卖关子,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因为,他看见了新唐的武力,那是无法战胜的武力!”
阿保机有些兴致索然。武力,是这个答案吗?那也跟自己的做法没区别嘛。
卢汝弼感觉到阿保机兴趣陡然下降。他明白,应该说的更生动具体点。
“就像与唐军明光甲匹敌的扎甲、板甲,怎样才能一击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