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宽阔的马球场上晨雾都还没有散去,李存勖、周德威就带领五十晋军来到靖恭坊的马球场。虽然只有五十匹战马,但马蹄声还是非常扰民,不过现在李存勖的新爱好,就是喜欢听马蹄声。
大概是长久以来畏惧马蹄声吧。现在反而产生一种报复心理,一种逆反心理:我才不怕马蹄声呢,我特喜欢听“哒哒”的马蹄声。
当然,这匹九顶菊花豹的马蹄声,那就更悦耳了。
周德威还是不放心,又开始唠叨:
“三郎你要谨记,骑马的时候,灵活自由的同时重心要稳,奔跑回转时,请务必保持好平衡,还有就是击球时,一只手一定要抓牢缰绳,防止堕马。”
李存勖不是不听,而是周德威从昨晚到今天,见面就唠叨这几句话,真是听烦了:
“好啦,镇远兄,我有天马,何惧之有?”
周德威眼睛都瞪大了:菊花豹虽然是好马,但是你本人不需要注意安全吗?大王可是……
李存勖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个呵欠:
“来的恁早,那朱友裕还没个影踪呢。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起那么早。”
听李存勖提起朱友裕,周德威的心又悬了起来:
“三郎,我反正总觉得蹊跷,朱友裕请你来打马球,必无好心。”
李存勖无可奈何一笑:“那又怎地,你不是去请九公主了吗?”
周德威只好解释道:“虽然托张公公请九公主来靖恭坊,然而她毕竟是女流之辈,若那朱大郎放横,只怕她也不济事。”
李存勖笑了起来:“镇远兄,你可是智囊啊,你就没想到九公主来了,官家反不肯来?若是官家在场,朱友裕又能怎地?”
周德威听李存勖讲的也有道理,如果官家在场,这场马球比赛,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这时候朱友裕、王四带带着一群落雁都的好手过来了。
一看见李存勖,朱友裕就得意地笑了。他已经得知了父王交给他的秘密使命:利用马球比赛的机会战胜李存勖,最好是制造意外,除掉李克用的儿子。现在看来,李存勖果然中了激将法,来马球场送死了。
朱友裕大声打着招呼:“李亚子,还记得某家吧?”
李存勖反而不急了,淡淡回答:
“几日不见,朱郎君,你没生什么毛病吧?”
朱友裕还没有说话,王四先叫了起来:
“大胆狂徒,你在诅咒我家郎君!”
朱友裕冷笑一声,两眼却盯住了菊花豹。饶是他常年与骏马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如此雄骏的马儿。心底赞叹一声,嘴上却轻飘飘的不着痕迹。
“诅咒朱某的,也不多他一个。倒是李存勖,你今日骑的此马,是打球的赏格吗?”
本来父王是要他最好取了李存勖性命,但是看见李存勖骑着九顶菊花豹,朱友裕又忍不住眼馋了。这天马他当然想要,若是答应用这马作为赏格,他甚至都不想制造什么意外了。李存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夺来这匹天马。
李存勖却被吓了一跳,这天马菊花豹乃父王所赐,自然珍贵无比。而且父王并没有说送给自己,回河东以后,说不定还要还给父王。现在如果用它来做赏格,万一输了(输的可能绝不止万一),如何是好?
虽然心虚,但嘴巴上不能落下风:
“朱郎君何来此言?此马乃我父王所赐,岂能作为马球赏格。”
梁军那边王四仗着自己当初伺弄过菊花豹,当即大声嘲笑:
“你可拉倒吧,这本来就是我家大王打朱瑄缴获来的天马。这个来历,你都未必知晓。被你窃走之后,不让你立即奉还主人,就算是我家郎君格外开恩了,你就偷着乐吧。哼,大郎君就是好脾气,还让他做个赏格。”
朱友裕摆摆手止住王四:
“李郎君,这个王四话多了些,不过说的倒也有理。怎地,是否将这天马作为今日打球的赏格?”
李存勖可不敢答应这个要求,但不开口又体现出自己怯懦。周德威在一旁看得分明,当时就来一招“移花接木”,巧妙转移话题:
“朱郎君,若是我家大郎侥幸,却当如何?”
是啊,从常理来说,比赛嘛,总是有输有赢。你只说李存勖输了就要赔这匹菊花豹,如果李存勖侥幸赢了,你又赔什么?
王四把自己当成梁军发言人了:
“你这莽撞汉子,岂不知我家郎君爷乃是马球王?在我家郎君面前,你能够少输两筹,便是算你球技高明啦!”
听王四所言,似乎朱友裕已经胜券在握,周德威越发忧心忡忡,而李存勖却开始幻想:周将军说的不错,我只要记住他说的要领,万一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此刻一阵鼓声传来,接着教坊奏起了《凉州曲》,原来是昭宗亲临马球场了。在他旁边,李九娘和黄四娘紧紧跟随。
看见官家驾临,三郎已经不会再有危险,周德威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惊喜说道:
“果不出三郎所料,官家和公主,都驾临马球场了!”
李存勖笑笑,和众人一起翻鞍下马,迎拜皇帝。昭宗在张承业和李九娘等人陪伴下来到讲武榭,内侍们已经摆好了龙椅,昭宗坐下,众人一起上前叩拜天子齐呼万岁。
昭宗赐大家平身,朱友裕马上笑着说道:
“今日这场马球,竟然惊动圣驾,实我父子荣耀。”
昭宗见他抢在皇帝前面开口,心有不悦,但也不肯与后辈计较:
“朱郎君不必过谦,今日这场球,九公主也有意参加呢”
李存勖闻言,这才打量一下李九娘,只见她头扎幞头身着襕袍,一副马球装束,忍不住鼓掌欢笑:
“官家,公主今日打扮,更加英姿飒爽呢。”
可能不是在宫里吧,今天的昭宗倒是格外平易近人:
“李亚子,你球技如何?朕知朱李二卿双雄对峙,今日倒要瞧瞧两家郎君资质如何?”
对自己分而治之的策略,昭宗可以说是谨记不忘。现在一开口,又把朱李两家分成两头。小小一场马球赛,也被他说成了是朱李两家第二代的龙虎斗。
是的,朕就是要他两家不断的闹矛盾!这样朕才可以统揽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