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心里一沉。大家是想带着九公主逃命吗?
“老奴四下寻找,都不见九公主行迹,不知是否已经出城?”
昭宗猛然大吼起来:
“蠢奴才!这等惫懒!寻个公主都寻不到,朕要你何用!”
张承业脸都吓得煞白:莫非大家对自己起了杀心?
他连忙跪地求饶:
“大家息怒,大家息怒,是老奴无用,不知可否降旨命老奴……”
昭宗懒得多听,直接给他屁股上一脚:“速速将九儿寻来!否则朕断然不去西狩!”
张承业急的哭了起来:
“大家!乱军顷刻就到,老奴宁死,不敢让大家继续留在宫中啊!”
昭宗又给他屁股狠狠一脚:“蠢奴抗旨吗!”
这一脚是真踢,张承业被踢倒在地,连忙起身后倒退着出了大殿,嘴里还说着:
“大家息怒,老奴这就去找九公主。”
张承业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昭宗开始烦躁不安,一个多时辰,乱军不会打到大明宫了吧?如果打来了,自己还有什么武装力量对抗乱军呢?听说乱军好几万人马,都是些骄兵悍将,神策军真能顶住吗?
或许,只有自己出面?用皇威压制三帅?唉,到时候再说吧,李茂贞毕竟是皇叔,想来朕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们所说的要求,真的要做到吗?那样一来,朕的皇威也就荡然无存了!
正在这时,内侍传呼说延王来了。昭宗精神一振,看起来,宗室还是顶用的。
随延王来的,还有李筠都头。两人都显得神情狼狈而又紧张,见到昭宗,连忙跪倒。倒是昭宗不耐烦地说:
“快说,乱军如何了?”
李戒丕看看李筠,李筠连忙说道:
“官家,现在乱军离麟德殿只有两三里路,可说顷刻便至!臣与延王前来,便是请官家无论如何暂避乱军。”
昭宗虽然紧张,脱口说道:“张公公适才也劝朕西狩。”
李戒丕连忙说:“官家,张公公所言甚是。”
昭宗瞪他一眼怒吼道:“甚是什么!九儿不来,如何能走?”
李戒丕连忙叩头道:“官家可先行一步,儿臣立刻去寻来九儿。”
昭宗只好用家长身份对侄儿进行一番教训:
“三郎!你如今也是一个亲王了,怎么做事还是那么不沉稳?朕躬无事!朕受命于天,岂是几个乱军能威胁?你等何必慌张?”
话音未落,随着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几名内侍匆匆跑过来跪地禀告:
“启禀大家,乱军进来了!”
李筠连忙说:“官家请去延喜楼暂避,臣当奋死抵挡乱军!”
昭宗听说乱军居然敢进攻大明宫,也觉非常意外。连忙下旨:
“起驾延喜楼!”
内侍们一拥而上,连忙请皇上进了一乘小轿,昭宗又说:
“李都头随身侍卫!”
李筠武功高强,让他在这里与成千上万的乱兵厮杀而丧命,昭宗可舍不得。
刚到延喜楼,就听见一阵兵刃撞击声,昭宗急忙上楼,看见密密麻麻的乱军已经包围了延喜楼,刀刃枪尖上的寒光纷纷闪耀,照亮了宫中每个角落。院门外的乱兵,那些狰狞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
甚至连乱兵狂吼时张大的那张猩红的大嘴,都看得清清楚楚。
昭宗彻底慌了。
也完全绝望了。
身为大唐无比尊荣的官家,马上就要成为卑贱的俘虏。
无法想象!
毅然决然转头向延王下旨:
“取柴薪来!”
延王和李筠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延王说道:
“官家何必如此?”
昭宗悲愤地说:
“一国天子,岂可与乱贼苟延!速速取薪,朕一声令下,即刻点火!朕当自焚以告天下!倒要看看岐王等如何面对军民百姓!”
李筠无奈地向延王说道:
“圣命难违。王爷可先取薪抱柴前来,李某在此,绝不容乱军登楼!”
无论何时,圣旨,总是必须服从的。
哪怕是自杀的圣旨。
李戒丕拍拍李筠的肩膀,含泪而去。
此时一声巨响,宫墙的大门已经被乱兵撞倒,乱兵纷纷涌入,看见昭宗端坐在楼上,喧闹的乱兵顿时安静下来。他们不敢造次,纷纷下拜。
此时銮铃响处,三位大帅也策马来到。
宫中规矩,骑马是肯定不行的。
但现在的宫中规矩,三位大帅是不以为然的。
他们才是规矩。
他们所作所为,就是今后宫里头的新规矩。
策马来到延喜楼,一直到了楼下,一直到看见昭宗,三人才下了马。
李茂贞大声喊道:
“请官家下楼,抚慰官兵,降旨诛杀佞臣!”
昭宗含泪大叫:
“岐王如若相逼,朕即刻自焚于此!”
李茂贞不由后退一步。如果皇帝真的自焚而死,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毕竟,欺君和弑君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但王行瑜的一个举动更让他吃了一惊:
王行瑜居然向官家弯弓搭箭喊道:
“官家立刻下楼来!”
对这种无礼言辞,昭宗恍若未闻。
“嗖”的一声,王行瑜忽然一箭射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失口惊呼!
幸好这一箭失了准星,只是射中了官家的袍袖。
众人见状才暗呼侥幸,毕竟这种弑君的“名场面”,是谁都不敢见证的。
李筠见状,马上被愤怒控制,失去了自控能力,再也不去管什么楼道口,什么举火自焚,他仗着自己一柄大刀,直奔王行瑜而去!
叛军虽然不敢伤害官家,但是对于一个武将,他们可没有什么顾忌,顿时长枪短刀一起向李筠身上招呼过来,李筠虽然身手不凡,一连砍倒几个叛军,但却无法杀到王行瑜身边,反而被数十支长矛逼的步步后退。
旁边的小太监慌忙帮皇帝拔下了那支箭。昭宗颓然坐到胡床上,脸色灰暗,他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乱军,是真敢弑君啊!他的心脏狂跳,思绪紊乱,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岐王殿下,你等如此欺君犯上,不讲君臣纲纪,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