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友孝还没追上李九娘,那个四娘却倏然回身,手一伸拦住去路,冷冷看着他。
李九娘闻声也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看着叶友孝。
两个小娘子都在眼睁睁看自己,叶友孝不由低下头涨红了脸。
李九娘轻轻笑了一声:“哟,小小年纪,居然就做了个浮浪子弟?”
叶友孝急了:“没有,我不是……”
李九娘笑意更浓:“你从那草台班跟到这里来,是不是特别崇拜奴?”
叶友孝的脸更红了。但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定要让她知道你的感情。他鼓起勇气:
“不是崇拜,是喜欢九娘!你不但歌舞都好,而且美丽动人……”
话音未落,只听四娘怒喝一声,一把将叶友孝推开。这女人手劲真大,叶友孝踉跄两步才重新站稳。
幸好李九娘拉住了她,但语气仍充满调侃:
“四娘且慢!仔细吓坏了人家小郎君,不当耍子哟?再说啦,人家情窦初开喜欢奴家,乃是天性使然,有何不可?”
她并不以为我莽撞!她不觉得我亵渎了她!叶友孝心都要跳出胸膛了!果然,果然啊,只要你把真心话告诉女人,她也会以诚相待,不会粗暴践踏你的感情!
四娘的那一掌,简直不值一提!
激动不已的叶友孝,忽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原来是她!是她的手!是李九娘的玉手!她竟然用她那只玉手,那只令全体看客痴迷的玉手,拍了我的肩膀!
活不了啦!
叶友孝感觉幸福到极点,他满脸通红,快要激动的晕过去了!就算加上穿越前,这也是他的初恋!但是,但是他要坚持住,因为他的女神,现在还在对他说话!
想想看,李九娘红唇贝齿间,专门为我说话!
李九娘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冲着自己傻笑的小郎君,忍不住微微一笑:
“只是啊,小郎君你年纪也太小了哟!等你长大长高了,再来跟奴说这个话,说不定那时候啊,奴家也会看中你呢!哈哈。”
李九娘实在绷不住了,不由笑了起来。
叶友孝却惊喜万分:女神居然说将来会看中我?她会看中我?不,不,不可能。
现在的叶友孝,连思想都在颤抖中,他怀疑自己一定听错了,肯定听错了。不过,或许她真这么说?
“李九娘子,你说你将来真的会看中我?”
他连嗓音都有些发抖,一双紧张的眼睛痴痴盯着李九娘,那里面流露出满满的爱意,浓浓的情意,无穷的期待……嗯?怎么还有痛楚的神色?
忍不住叫起来:“哎呀!阿姐你轻点!”
不用回头去看,这样娴熟的手法、准确的部位,天下除了叶娘温,没有第二个。
的确是叶娘温拧住了他的耳朵。
李九娘离去后,叶家三人看着空荡荡的棚子,都感觉黯然神伤。是的,今天赚了很多很多钱,但叶家没有人高兴。这些铜钱,曾经多么诱人!但现在都是些冷冰冰的金属,无法唤起叶家人的兴奋。
被踢馆了!
关键在于,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连报仇的可能都没有。
那个女人留下了这八九贯钱。这是羞辱呢?还是表示歉意?难道是遣散费?
叶厚生久久说不出话来。女儿被李九娘如此欺侮,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难受到了极点。虽然技不如人,但李九娘砸锅也砸的太狠了!不仅仅是女儿被欺负,连带整个叶家,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继续开张?在李九娘的阳春白雪面前,叶厚生的下里巴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果弄参军的时候被她再来搅和一次,叶家根本没有力量抵挡。
沉闷地坐了一会,偌大的棚子里,只有叶大娘机械地在清点着这笔令叶家蒙羞的财富。铜钱比想象的还多,足足十一贯。
这个数字,默默记录着今天的看客有多疯狂。
叶娘温第一个说话:“友孝呢?”
她四下看了看,猛然想起什么,拔腿飞奔出来。果然,那单薄的身躯,正在和那个狐狸精纠缠,狐狸精居然还拍着弟弟的肩膀!
叔可忍婶不可忍!
气昏了头的叶娘温不顾一切飞奔过去,熟练地抓住弟弟的耳朵,眼睛却瞪着李九娘:
“在大街上你也动手动脚,岂不丢人!”
李九娘压根不怕这个手下败将,冷笑一声反问:
“丢人?你荒腔走板不丢人?坏了伶党名头,你不丢人?”
她毫不忌讳转身拉住了叶友孝的手,揶揄着:
“小郎君,这不长眉毛的丑小娘是谁啊?难道是你娃娃亲?”
叶娘温最忌讳人家嘲讽她的淡眉毛,李九娘却偏偏朝她伤口上撒盐!她气得差点哭出声来,强忍泪水尖声叫道:
“李九娘,你欺负人!”
正在这时,只听马铃儿响,右金吾卫的郎将李晟珽鲜衣怒马,身后跟随着几个亲随冲了过来。他一眼看见李九娘,立即翻身下马:
“哈哈,是九娘!如何在此巧遇?”
叶家姐弟一起看着这位青年将军,只见他剑眉朗目,身高六尺,面容白净,举止潇洒。下马后在李九娘身前一站,颇有玉树临风的感觉,加上李九娘的婀娜多姿,这两人真可谓珠联璧合。
叶友孝心中顿时浮起一阵绝望的感觉。这青年将军明显是李九娘的男友了。与自己相比,人家不论年龄、身高、相貌、穿着、行业,跟自己都不在一个层面!
李九娘却只是斜睨青年将军一眼:
“长安一百零八坊,偏生要来永寿寺!还敢说巧遇?”
她身旁的四娘马上笑出声来。
李晟珽恍若未闻:“九娘今日清闲,何不去曲江池玩耍则个。”
李九娘哪能不知李晟珽用心,便一偏头看看他:
“奴家却只想去西市逛街哟。”
李晟珽犹豫一下:“西市那头,沛郡侯的手下甚多,都是些粗野莽夫,若是冲撞起来,只恐有些不便。”
李九娘不悦:“堂堂京师,岂有畛域之分!”说完顾自走开,四娘紧紧跟随她而去。
李晟珽几步追上了李九娘,笑着说:
“便依九娘所言,咱们且去西市,在下听闻有个波斯番客进了许多稀罕玩意,九娘可愿看看?”
李九娘笑了笑,翻身上了李晟珽的骏马,径自策马离开。
李晟珽连忙上了一个亲随的马追了上去。
看着这群人离开,叶友孝忍不住说道:“阿姐你看,九娘如此神仙般人物,却被这浮浪子弟纠缠。”
叶娘温马上顺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你什么眼神!分明是青年才俊被那狐妖迷惑。”
叶友孝正要分辩,却忽然看见叶娘温脸上有泪痕,不由奇怪地问道:
“阿姐,你哭什么?”
叶娘温擦擦脸掩饰道:“谁哭了?可能是街上风沙大,不小心迷了眼。”
叶友孝也是随口问问,他现在满心都是李九娘,当即脱口说道:
“他们刚才说,要去西市?”
叶娘温这回真生气了:“你还敢迷恋狐妖!快随奴去见阿耶!”
这次叶友孝有了准备,居然脱开了叶娘温的手指,嘴里却不服气:
“阿姐何必如此生气。九娘如此天仙般人物,我就算迷恋她又怎么了?告诉你,等我长大了,还要娶她做娘子呢!”
叶娘温气极反笑:“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胡话?做什么白日梦!”
叶友孝连忙说:“谁做梦了,我都可以发誓,将来……”
叶娘温连忙堵住他的嘴:
“小祖宗,哪能随便发誓!你别闹了好吧,咱们赶紧回去,阿耶阿娘还在棚子里生闷气呢。”
听到义父他们在生闷气,叶友孝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只顾着耽于李九娘的美色,却忘了叶家今天实际上被她狠狠羞辱了一顿。说来说去,人家就算是天仙,跟自己也肯定没关系。而叶家,才是自己的家啊!
姐弟两人回到棚子里,叶大娘勉强笑着对叶娘温说:
“你们回来了。我刚才认真清点了一遍,你们猜猜看吗,今天咱们家总共进了多少钱?”